子夜零点，城市并未沉睡，只是换了一副面孔。
霓虹灯的光晕在潮湿的窗玻璃上晕开，像一抹抹溶化了的血。
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夹着的烟即将燃尽，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
他面前是“午夜回声”电台的首播间，此刻却成了完美的密室囚笼。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楼道的死寂，红蓝交错的光在他脸上明灭，映出一双深潭似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陈顾问，里面……”年轻的辖区民警脸色发白，声音有些发颤。
陈默没说话，将烟蒂摁灭在随身携带的金属烟盒里。
他戴上手套和鞋套，动作机械而精准，仿佛一套演练过无数次的本能程序。
当他推开那扇隔音门时，一股混合着血腥、咖啡和某种廉价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首播间里，一切井然有序，除了正中央的主播椅。
电台女主播苏婉婷仰靠在椅上，头微微后仰，嘴唇微张，凝固的表情是一种介于惊愕与解脱之间的诡异平静。
她的脖颈上，一道细而深的切口是唯一的暴力痕迹，精准地切断了气管和动脉，但血迹却被仔细地处理过，只在衣领处洇开一小片暗红。
最刺眼的，是她脸上覆盖着的东西——一张被仔细折叠过的、色彩鲜艳的玻璃糖纸，被巧妙地折成了一个六角星的形状，像一张来自异世界的赎罪券，严丝合缝地盖住了她的口鼻。
陈默的呼吸滞了一瞬。
不是因为这场景有多血腥，而是因为一种病态的“整洁”。
凶手像一位完成作品后仔细清理画布的艺术家，从容，傲慢，并且……熟悉这里。
“陈顾问，监控显示最后一个离开的是清洁工，没有可疑人员进入。
门窗都是从内部反锁的。”
刑侦支队队长李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沉重而紧绷，“技术队初步勘查，没有找到任何外来指纹和足迹。
就像……就像鬼动的手。”
陈默没有回应。
他绕着现场缓慢踱步，目光如雷达般扫过每一个细节：摆放整齐的设备，喝了一半的咖啡，以及……死者右手食指指尖，那一点几乎看不见的、与周围肤色略有差异的微粘感。
他蹲下身，视线与死者平行。
隔着那层炫丽的糖纸，他仿佛能感受到凶手投射在这具躯壳上的目光——那不是仇恨，不是欲望，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评判意味的审视。
“不是鬼。”
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是一个认为自己有权审判的人。”
他闭上眼，试图让思绪沉入那片黑暗。
*——指尖按下控制台，播放了一段不属于节目单的音频。
是……摇篮曲？
音调有些扭曲、拉长。
**——她最初是困惑，然后是惊讶，接着……是恐惧？
不，不完全是。
还有一种被看穿、被揭破的惊慌。
她认识他？
或者，她知道他为什么而来？
**——刀锋贴上皮肤，冰凉刺骨。
没有挣扎，是无力，还是……不敢？
那糖纸，带着甜腻的童年气息，覆盖上来。
它在说什么？
“闭上你的嘴”？
“你的言语是罪恶”？
还是……“以此，赎买你的灵魂”？
*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钻进陈默的太阳穴，他猛地睁开眼，额角己渗出细密的冷汗。
三年前，“画师”案发现场，导师老张牺牲前留下的那个残缺符号，与眼前这颗糖纸六角星诡异地重叠，化作一根冰冷的针，刺向他大脑最深处的创伤。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凶手是男性，年龄在25到35岁之间，外表整洁，甚至有魅力，能轻易获得信任。
他心思缜密，有极强的控制欲和仪式感，可能从事着某种能让他对他人进行‘评判’的职业，或者自认为拥有这种权力。”
陈默语速平稳，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他认识受害者，至少，他自认为非常了解她。
这不是随机杀人，这是一场……处刑。”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糖纸上。
“他在替她‘赎罪’。
找到她需要‘赎罪’的理由，就能找到他。”
李兵眉头紧锁：“苏婉婷，都市情感频道知名主播，以温柔知性著称，公众形象极好。
最近还牵头了一个帮助问题青少年的公益项目。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需要以死赎罪的秘密？”
“光明越盛，阴影越暗。”
陈默淡淡道，“查她的社会关系，尤其是最近半年所有互动过的对象，包括听众、同事、项目受益人。
重点筛查有无心理、社会学或相关专业背景，性格孤僻但表现欲强的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查一下这种糖纸的来源。
以及……类似的，带有审判和仪式元素的未结旧案。”
就在这时，一个技术队的同事举着一个证物袋走过来，脸色古怪：“李队，陈顾问，在死者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这个。”
证物袋里，是一张折叠整齐的报纸娱乐版剪报。
上面是苏婉婷笑容灿烂的照片，旁边用红色的记号笔，醒目地圈出了一行小字标题——**“暖心主播苏婉婷获评年度公益之星”**。
圆圈画得一丝不苟，如同一个冰冷的审判印记。
陈默凝视着那个红圈，仿佛能感受到执笔人那混合着嘲讽与“正义”的炽热目光。
这仅仅是开始。
他几乎能肯定。
下一个，会是谁？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