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菜东

霓虹尽头是月光1986年的东京，新宿歌舞伎町的霓虹灯牌把夜空染成流动的彩河。

司马小日站在唱片公司楼下，看着穿喇叭裤的年轻人举着大哥大高声谈笑，

百货公司橱窗里的LV皮包旁挤满了挥舞日元的顾客——这是泡沫经济最盛时的东京，

空气里都飘着金钱碰撞的脆响。他理了理定制西装的袖口，木质纽扣蹭过手腕时，

想起三小时前在町屋书房里看到的景象：祖父留下的和纸账簿上，

1980年的土地价格还是如今的三分之一。指尖的微凉混着口袋里歌词稿的油墨香，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旋转门，刚拐进走廊就撞上团带着栀子花香的影子。“抱歉！

”清亮的女声里裹着慌张，散落一地的稿纸间，司马小日看清了那双微微睁大的杏眼。

中森明菜的睫毛在顶灯折射下投出细碎阴影，她正蹲身捡纸，发梢扫过他手背时，

像有电流顺着血脉窜到心脏。“没关系。”他弯腰时，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

在侧脸切割出明暗交界线。中森明菜捏着稿纸的指尖顿了顿，

这人的侧脸线条比杂志封面上的模特还利落，连弯腰的弧度都透着种说不出的优雅，

像古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是作词部的司马先生吗？”她认出了胸牌上的名字，

上周社长在会议上提过，这个刚入职的新人写出的《雨夜的月台》让好几个歌手抢着要唱，

“我是中森明菜，下周要录的歌……”“我知道。”司马小日把最后一张稿纸递过去，

目光落在她别着樱花胸针的外套上，“你的《少女A》我很喜欢，副歌转音处理得很妙。

”中森明菜愣了愣。圈内人夸她大多说“人气高”“形象好”，

很少有人注意到她唱腔里的细节。眼前这个男人说话时带着点老式腔调，

眼神却清亮得像雨后的天空，让她莫名生出几分亲近感。“司马先生过奖了。

”她把稿纸抱在怀里，“其实我正想找您，

听说您新写的那首《泡沫之夏》……”“是为你写的。”司马小日打断她时，

走廊尽头的磁带店突然响起中森明菜的歌声，甜里带涩的嗓音混着他的话语，

“下周录音室见？”录音棚的隔音棉吸走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调音台的电流声。

中森明菜对着麦克风站了许久，唱到副歌“月光碎在你离开的台阶”时，总觉得差点什么。

制作人在玻璃窗外皱着眉，她捏着歌词纸的指尖沁出薄汗。“休息十分钟吧。

”司马小日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递过一杯温麦茶。

他注意到她歌词纸上“遗憾”两个字被圈了又圈，

想起前世在纪录片里看到的画面——这个总是笑着说“我没事”的女孩，

藏了太多没说出口的委屈。“我好像抓不住那种感觉。”中森明菜抿了口茶，

麦茶的暖意没驱散心底的涩，“明明是很伤心的歌词，

我却唱不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司马小日望着窗外掠过的云，声音放得很轻，

“从前有个人，总觉得未来还很长，直到某天推开常去的咖啡馆，发现招牌换成了便利店。

他站在门口等了很久，才想起上次离开时，没跟老板娘说再见。”中森明菜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去年冬天，那个总是给她煮关东煮的助理突然辞职，她忙着赶通告，

连句道别都没来得及说。此刻再看歌词上的“错过”，喉间像是堵了团温热的棉絮。

“再来一次？”司马小日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麦克风重新亮起红光时，中森明菜闭上眼。

这次唱到副歌，她仿佛看到那个站在便利店门口的人，看到自己没说出口的再见，

歌声里自然淌出的哽咽让调音台后的制作人猛地直起身。录音结束时，

连老资历的录音师都红了眼眶。“这才是它该有的样子。”司马小日递过纸巾，

指尖不经意碰到她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空气里突然多了点甜丝丝的尴尬。

《泡沫之夏》很快霸占了公信榜榜首，红白歌合战的邀请函堆在社长办公桌上。

中森明菜站在后台，看着镜子里穿和服的自己，手心的汗把折扇柄都濡湿了。“紧张吗？

”司马小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羽织，和式纹样衬得他眉眼更显清俊。

“有点。”她转过身时，发现他手里拿着个鲷鱼烧，油纸袋上还冒着热气，

“这是……”“绕路去买的，”他把鲷鱼烧递过来，眼角弯起个浅弧，“你说过，

只有那家的皮是脆的。”中森明菜咬下一口，红豆馅的甜混着外皮的焦香在舌尖散开。

她上周只是随口提过一句，没想到他真的记在心上。后台的喧闹仿佛被隔在一层玻璃外，

只剩下两人之间的热气和心跳声。“对了。”司马小日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张便签，

纸上的字迹清隽有力，“刚才在走廊看到的。”中森明菜展开便签，

上面写着：“今晚的月亮比任何聚光灯都亮。”抬眼时，正撞见他望向窗外的侧脸，

月光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银。红白歌合战的舞台灯光熄灭时，

司马小日已经在公司楼下等了很久。中森明菜裹紧大衣钻进他的车，

才发现他开的不是常见的豪华轿车，而是辆半旧的日产。“贵族都开这种车？

”她系安全带时笑出声。“町屋的车库放不下大排量车。”司马小日发动汽车，

方向盘上还贴着张褪色的樱花贴纸，“去隅田川？”深夜的隅田川边没什么人，

只有对岸的霓虹灯在水面碎成一片摇晃的光。两人并肩坐在河堤上，

中森明菜把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脚趾碾过微凉的草叶。“他们说你很奇怪。

”她突然开口，“说你从不炒股票，还劝社长别买新宿的写字楼。”“因为那些都会消失的。

”司马小日望着远处的东京塔，塔尖的灯光在他眼里映出点沉郁，“就像泡沫，看着很美，

破的时候什么都剩不下。”中森明菜没接话。她不懂经济，却莫名相信他的话。

这个总是说些“未来会有能拍照的手机”“磁带会被数字取代”的男人，

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笃定。“我最近好累。”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

“公司让我接太多通告，我连练歌的时间都没有。”“那就推掉一些。

”司马小日的语气很认真，“你的才华不该被消耗在综艺里。”“可是……”“没有可是。

”他转过头，月光照亮他眼底的认真，“你是歌手，不是商品。”中森明菜的心跳漏了一拍。

出道以来，所有人都告诉她要抓住泡沫经济的红利，只有他说，她该做自己。

车开到中森明菜公寓楼下时，已经快凌晨三点。她解开安全带时，司马小日突然叫住她。

“这个给你。”他从包里拿出个小巧的录音笔，“我把下次要录的歌旋律录下来了，

你觉得不合适我们再改。”录音笔的外壳是樱花粉，显然是特意选的。

中森明菜捏着那点温热的塑料，

突然想起白天在唱片店看到的海报——海报上的自己眼尾微扬，带着刻意练习的疏离，

而此刻在他面前，她可以放下所有伪装。司马小日的晋升速度快得惊人。

他推荐的作曲人接连写出爆款，建议公司投拍的MV在电视台创下高收视，

连向来挑剔的董事们都对他赞不绝口。当他提出要研发数字音乐技术时，

整个管理层都炸了锅。“数字什么？那玩意儿能比磁带赚钱？”副社长把报告拍在桌上，

雪茄烟的烟雾在他脸周围缭绕，“现在可是买楼就能翻倍的时代！”“未来会的。

”司马小日站在会议室中央，定制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等泡沫破了，能活下来的是技术，

不是房地产。”“你简直是疯了！”“我没疯。”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要么信我，要么等着破产。”会议最终不欢而散。司马小日走出公司时，

发现中森明菜的车正停在路边。她摇下车窗，递给他一杯热可可。“我听说了。

”她的眼神里带着担忧，“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不用。”他接过热可可，

指尖碰到她的手，“相信我就好。”中森明菜看着他走进暮色里的背影，

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人，肩膀其实也没那么宽。

她掏出手机——是司马小日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原型机，笨拙的黑色方块，

却能拨通他办公室的电话。“司马君，”她对着听筒轻声说，“我相信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像羽毛搔过心尖：“我知道。

”泡沫破裂的那天来得比司马小日记忆中更早一些。1989年的冬天，

股市暴跌的消息像病毒一样传遍东京，曾经挤满奢侈品店的人群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街头排队领救济的失业者。中森明菜站在录音棚里，听着外面的骚动，

手里捏着司马小日之前塞给她的存折。他强硬地让她把大部分存款换成了黄金和外币，

此刻看来，那简直是未卜先知。“他怎么样了？”她问助理。“司马先生正在和银行谈判，

听说公司的资金链保住了。”助理的语气里带着庆幸，“还好当初听了他的，

没把钱投进房地产。”录音棚的门被推开，司马小日走进来，肩头落着点雪。

他的西装外套沾了些灰尘，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像风雪里没被压弯的松。“结束了？

”中森明菜迎上去，把暖手宝塞进他手里。“结束了。”他握住她的手，

掌心的冰凉透过布料传过来，“我们活下来了。”窗外的霓虹灯还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