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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烟根的价值

喜欢壮族八音的林都尉 著

悬疑惊悚连载

长篇悬疑惊悚《梭烟根的价值男女主角陈昂林都尉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非常值得一作者“喜欢壮族八音的林都尉”所主要讲述的是:1这鬼天闷得人胸口发窗户外头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叶子耷拉连知了都懒得叫我盯着桌上那本翻毛了边的《论语一个字也看不进墨水在砚台里都快干透跟我现在的心情一个德“溪”娘的声音从外间传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劲“晌午先把饭吃了”我“嗯”了一没动眼睛还粘在书本好像真有多用功似娘端着一只粗陶碗走了进碗里是照得见人影的稀旁边搁着半个黑面馍...

主角:陈昂,林都尉   更新:2025-10-29 08:2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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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鬼天气,闷得人胸口发慌。窗户外头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叶子耷拉着,

连知了都懒得叫唤。我盯着桌上那本翻毛了边的《论语》,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墨水在砚台里都快干透了,跟我现在的心情一个德行。“溪儿,”娘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劲儿,“晌午了,先把饭吃了吧。”我“嗯”了一声,没动弹。

眼睛还粘在书本上,好像真有多用功似的。娘端着一只粗陶碗走了进来,

碗里是照得见人影的稀粥,旁边搁着半个黑面馍馍,还有一小碟咸得齁死人的萝卜干。

她把碗轻轻放在我桌角,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拿起一件缝补了一半的旧衣裳,

就着门口那点可怜的光线穿针引线。屋里静悄悄的,

只有娘细微的呼吸声和针线穿过布料的窸窣声。我这心里头,跟猫抓似的难受。三年了,

自从爹没了,我们家就从那天上啪叽一下摔到了泥地里。以前爹在的时候,

这时候我该是在书房里,听着他中气十足地跟掌柜们谈生意,或者是溜到厨房,

偷吃王妈刚做好的、甜掉牙的冰糖糕。哪像现在,喝口粥都得数着米粒儿。“娘,

”我终究是没忍住,转过头,“隔壁张婶儿昨天说的那事儿……您真不再考虑考虑?

她说那家布庄缺个算账的学徒,管吃住,一个月还有二百文钱呢……”娘抬起头,

看了我一眼。她才三十出头,可眼角那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头发里也掺了好些白丝,

在昏暗的光线下特别扎眼。“那地方乱,”娘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声音轻轻的,

“听说里头的人势利得很。你年纪小,又……又是这么个出身,去了怕是要受欺负。

”“我不怕欺负!”我嗓门忍不住提高了些,“我能干活!我也会算账!爹以前教过我的!

总比现在这样坐吃山空强啊!您看看您,眼睛都快熬坏了!”娘缝衣服的手停了一下,

没接我的话茬,只是说:“快吃吧,粥凉了伤胃。”我知道,她又心疼我,

又放不下那点所谓的“面子”。爹以前是京城里叫得上号的绸缎商,

柳家的独子跑去布庄当学徒,在她看来,大概是丢尽了爹的脸。可活着不比脸面重要吗?

我憋着一口气,端起碗,呼噜呼噜地把那碗清汤寡水的粥灌进肚子里,馍馍嚼在嘴里像木屑,

也没尝出啥味儿。吃完饭,我撂下碗就想往外走,想着再去街上碰碰运气,

看看有没有哪家铺子要搬货的短工。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几声轻轻的叩门声。

我和娘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们家这破地方,

除了张婶和讨债的,还能有谁上门?娘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衣襟,

走过去拉开了门栓。门外站着一个人。是个男人,看着约莫四十上下,

穿着身藏蓝色的杭绸直缀,料子一眼看去就知不便宜,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跟我们这破巷子格格不入的干净和气派。

他身后还停着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一个车夫模样的老实汉子垂手站在边上。那人看见我娘,

眼神似乎亮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感慨的笑容:“芸娘……多年不见,

可还安好?”芸娘?他叫我娘的闺名?我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盯着他。这人谁啊?

娘显然也愣住了,她看着对方,嘴唇微微张着,好一会儿,

才不太确定地开口:“您……您是……”“在下陈昂,”那人微微躬身,礼数周到,

“早年与承远兄,曾有过数面之缘。听闻府上……唉,一直想来探望,奈何俗务缠身,

直至今日才得空前来,实在是惭愧。”陈昂?我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爹那些朋友的名字,

好像没这号人。而且看他这架势,非富即贵,爹要是有这样的朋友,我们家落难的时候,

他怎么没露面?娘的反应更奇怪了,她脸上血色褪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门框,

声音有点发干:“原……原来是陈老爷。快,快请里面坐。”她让开身子,把陈昂请了进来。

我们家这屋子又小又暗,他这一进来,感觉连空气都变得逼仄了。陈昂倒没什么嫌弃的表情,

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笑容温和:“这位,想必就是明溪贤侄了吧?

一晃眼,都长成大小伙子了。这眉眼,像极了承远兄年轻的时候。”他这话说得自然,

带着长辈特有的那种熟稔。可我听着,总觉得有点别扭。像爹?我爹去世都好几年了,

他这“年轻时候”的印象,未免记得太清楚了点。“晚辈柳明溪,见过陈世伯。

”我按着礼数,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心里却打起了鼓。娘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忙着去倒水,

才发现水壶里空空如也。“您……您坐,我去烧点水……”“芸娘不必麻烦。

”陈昂摆了摆手,自己在那张唯一的、腿脚还有点不稳当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目光依旧温和地看着我们母子,“我今日来,一是看看故人之后,二来……也是想问问,

你们日后,可有什么打算?”他这话问得直接,我和娘都沉默了。打算?我们能有什么打算?

过一天算一天呗。娘低着头,

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劳陈老爷挂心……我们……我们母子二人,总能熬过去的。”“熬?

”陈昂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沉重的惋惜,“芸娘,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

承远兄不在了,我既然知道了你们的境况,就不能坐视不理。”他顿了顿,

看向我:“明溪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南城一角。男儿志在四方,需要读书,

需要见识,需要前程。”前程?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像带着钩子,

一下子钩住了我的心。我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的眼神很诚恳,

继续说道:“我在江南做些小生意,虽不敢说大富大贵,但保你们母子衣食无忧,

供明溪读书进学,还是力所能及的。”我心里猛地一跳!江南?衣食无忧?读书进学?

这几个词,像是一道强光,骤然照进了我灰暗了太久的生活。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起来。

娘却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抬头,连连摆手:“不,不行的,陈老爷,这怎么使得!

我们非亲非故,怎能平白受您如此大恩!”“怎会是平白?”陈昂的声音压低了些,

带着一种我捉摸不透的情绪,“芸娘,我与承远兄是故交,照顾他的遗孀和独子,于情于理,

都是应当。更何况……”他话没说完,但那个“更何况”后面,仿佛藏着什么东西。

屋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灶膛里偶尔响起的噼啪声。我看着娘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

又看看气度沉稳、抛出了巨大诱惑的陈昂,心里乱成了一团麻。2屋里那沉默,

压得我喘不过气。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子“噼啪”一声,灭了,只剩下死寂。

陈昂那句“更何况”后面没说完的话,像个钩子,吊在我心口。娘的脸色更白了,

手指死死掐着那件旧衣裳,指节都泛了青。我瞅着娘那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在挣扎,

为了那点早就被现实磨得快没影儿的骨气,也为了我。可我不能再让她这么熬下去了。

看看这个家,除了四面漏风的墙,还有啥?再看看娘那双曾经只会抚琴绣花的手,

现在粗糙得跟老树皮似的。机会就摆在眼前,错过了,

我们娘俩可能真就得烂死在这南城根儿下了。我心一横,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了,

往前迈了一小步,冲着陈昂,嗓子眼儿发紧,但还是把话挤了出来:“陈世伯……您,

您刚才说的话,可是当真?真能……真能带我和我娘去江南?供我读书?”“明溪!

”娘猛地抬头,声音带着惊惶和一丝责备。陈昂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他看向我,

目光里甚至带着点赞许:“明溪,男儿郎就当有此担当。世伯所言,句句属实。

我陈家在扬州虽不算顶尖,但也算立足已稳。别的不敢说,让你安心读书,考取功名,

或是学习经商之道,继承家业,世伯都能为你铺路。

”继承家业……功名……这几个字眼儿像带着魔力,把我心里最后那点犹豫都给烧没了。

我“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膝盖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把头埋得低低的,

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发颤:“陈世伯!若您不弃,柳明溪在此立誓,

今后定将您当作亲生父亲一般孝敬!我一定努力上进,绝不辜负您的厚恩!

求您……求您带我娘离开这儿!”“溪儿!你胡说什么!快起来!”娘慌得想来拉我,

声音都带了哭腔。我没动,梗着脖子,等着陈昂的回应。头顶传来陈昂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

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我的胳膊:“好孩子,快起来。有你这番话,世伯就放心了。

你放心,只要有世伯在,绝不会再让你们母子受半分委屈。”他把我扶起来,然后转向我娘,

语气变得低沉而郑重,甚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芸娘,你看,孩子都懂事了。

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难道真要看着明溪的大好前程,断送在这陋巷之中?看着你自己,

被这无休止的贫苦拖垮吗?”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了些:“跟我去扬州。

那里没人认识你们,没人知道你们的过去。你们可以重新开始,过安稳富足的日子。

这难道不比你守着这空荡荡的屋子,守着那些……已经回不来的过去,要强吗?

”娘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满是补丁的衣襟上。她看看我,

又看看陈昂,眼神里全是挣扎和痛苦。我知道,她在想爹。可爹已经没了三年了。过了好久,

久到我以为她又要拒绝的时候,她终于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

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好。”这一个“好”字,像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陈昂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如释重负,

又带着某种志在必得的笑容。他立刻上前一步,虚扶了娘一把,语气热切起来:“好!好!

芸娘,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你!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我们尽快动身南下!

”他雷厉风行,当即就吩咐外面的车夫去准备一些路上用的东西,又留下了一小锭银子,

说是让我们收拾点细软,买几身体面点的衣裳。等他走了好一会儿,我和娘还站在原地,

屋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陌生的熏香味。娘看着那锭放在破桌子上的银子,

眼神空洞,喃喃道:“……我们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我走过去,握住娘冰凉的手,

试图给她一点力气:“娘,没错的。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我保证。”话虽这么说,

可我自己的手心也在冒汗。陈昂的热情,总让我觉得有点……太急了,太顺理成章了。

可转念一想,人家一个大商人,时间金贵,难道还要跟我们在这破屋里耗上十天半个月不成?

几天后,我们坐上了陈昂安排的马车,离开了京城。马车颠簸着驶出南城,

驶过那些我熟悉又厌恶的肮脏街道,驶向未知的南方。我掀开车帘一角,

看着外面迅速倒退的景物,心里五味杂陈。有逃离困顿的轻松,有对未来的憧憬,

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把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了身后的空落感。

娘一直沉默着,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不知是真睡,还是不愿面对。

陈昂对我们照顾得无微不至。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他还特意放慢了行程,

怕我们不适应。路上,他开始教我一些东西,不是四书五经,而是怎么看账本,怎么打算盘。

“明溪啊,读书考功名是正途,但也要懂些经济之道。”他捻着短须,说得语重心长,

“咱们陈家以盐业立家,这里面学问大着呢。你多学点,将来总能帮上忙。”我学得很用心,

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我知道,这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我报答他恩情的方式。

他看我学得快,眼里时常露出满意的神色。偶尔,他也会和我娘说说话,

聊的都是些风土人情,或者他生意上一些无关痛痒的趣事。他言辞风趣,见识广博,娘听着,

脸上也渐渐有了些笑容,虽然那笑容底下,总像是藏着一层拂不开的阴翳。越往南走,

景色越是不同。空气变得湿润,田地里的作物也变了样。离扬州越近,我心里那份不安,

不知怎的,反而隐隐加重了。尤其是,有一次半夜我起来解手,

无意中看到陈昂独自一人站在客栈的院子里,负手望着北方京城的方向,月光照在他侧脸上,

那表情,不是离愁,也不是怀念,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算计的沉郁。他站了许久,

直到我腿都麻了,才轻轻吁出一口气,转身回了房。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白天那个温和儒雅的继父,和夜里这个身影,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我甩甩头,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肯定是我想多了,赶路太累,出现幻觉了。

陈世伯对我们这么好,我怎么能胡乱猜疑他。就这样,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暗涌的氛围里,

我们终于抵达了扬州,抵达了那座气派得让我瞠目结舌的——陈府。朱红的大门,

高耸的围墙,门口蹲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陈家的财势。

然而,当我扶着娘,跟着陈昂踏进那扇沉重的大门时,我清楚地感觉到,娘的手猛地收紧,

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门内等待我们的,真的是期盼中的安稳富足吗?我不知道。

3马车终于停了。车帘被掀开,一股湿润的、带着陌生花香的暖风灌了进来,

冲散了车厢里闷了许久的味道。陈昂先下了车,转身含笑伸出手,要扶我娘。

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了上去,借着力道,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我跟在她后面,

一脚踏在地上,感觉脚下的青石板路平整得有些不真实。抬起头,我愣住了。

我知道陈昂有钱,这一路上的吃穿用度已经让我开了眼界。可眼前这景象,

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朱红色的大门,又高又厚,上面钉着碗口大的铜钉,锃亮晃眼。

门楣上挂着巨大的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陈府”两个鎏金大字,在江南温暖的日光下,

刺得我眼睛有点发酸。门口左右各蹲着一只石狮子,张着嘴,露着獠牙,

威风凛凛地盯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高墙向两边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头,

墙头上盖着乌黑的瓦,缝隙里长着些顽强的青草。这哪儿是宅子?这分明是一座小城堡!

我心里那点因为离开京城而产生的空落感,瞬间被这泼天的富贵给冲得七零八落,

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震撼。我偷偷瞄了一眼娘,她脸色比在路上时更白了,嘴唇紧紧抿着,

看着那扇门,眼神里没有欣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惶恐和不安。

她的手又不自觉地绞住了衣角,那是我紧张时她常做的动作,如今倒像是反了过来。“到了,

这就是家了。”陈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走上前,不用他吩咐,

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了。门内是宽敞的庭院,青砖铺地,

两边是抄手游廊,廊下站着几个穿着体面的仆役丫鬟,见到我们,齐刷刷地低下头,

动作整齐划一,像是早就排练好了似的。“老爷。”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来,

恭敬地行礼。“嗯。”陈昂淡淡应了一声,恢复了那种主人家的威严气场。他侧身,

对我和我娘介绍道:“这是府里的管家,陈福。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陈福抬起头,

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目光在我和娘身上迅速扫过,那眼神,客气是客气,

但底下藏着的东西,让我心里不太舒服。像是……像是在估量两件新添置的家具。“夫人,

少爷。”他弯腰行礼。这一声“夫人”、“少爷”,叫得我浑身不自在。

娘的身子更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走吧,芸娘,明溪,我带你们去看看住处。

”陈昂似乎很满意眼前的排场,语气轻松地在前引路。我们跟着他穿过庭院,

走过一道月亮门,进入内院。内院更是别有洞天,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奇花异草,

看得我眼花缭乱。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丫鬟端着东西匆匆走过,看到我们,停下脚步,

屈膝行礼,眼神却像小钩子一样,偷偷在我和娘身上打转。我努力挺直腰板,不想露怯,

可脚下这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石子路,还有鼻尖萦绕的、说不清是什么名贵香料的味道,

都让我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仙境的土包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正走着,

前面不远处的廊檐下,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约莫十八九岁,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

面容与陈昂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阴郁和倨傲,正双手抱胸,斜倚着柱子,

冷冷地看着我们。女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一身水红色的衣裙,容貌娇艳,

手里捏着一方绣花手帕,一双杏眼在我们身上溜溜地转着,嘴角撇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陈昂脚步顿了顿,脸上依旧带着笑,朝那两人招了招手:“弘毅,玉娇,过来。

见过你们……新母亲,和明溪弟弟。”那个叫弘毅的年轻人嗤笑一声,没动地方,

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那个叫玉娇的姑娘,则用她那娇滴滴的,

却像掺了冰碴子的声音说道:“哟,这就是父亲从京城接回来的‘贵人’啊?

看着……也不怎么样嘛。”我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抓着我的手猛地收紧,

指甲掐得我生疼。陈昂眉头一皱,呵斥道:“玉娇!怎么说话呢!没规矩!

”陈玉娇被呵斥了,非但不怕,反而把嘴撅得更高了,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陈弘毅这时才慢悠悠地直起身,踱步过来,他的目光直接越过我娘,落在我身上,

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商贾之子?听说你家以前是卖布的?

怪不得,一股子……市井味儿。”我的血“嗡”一下涌上了头,脸颊火辣辣的。我想反驳,

想告诉他我爹是皇商,不是普通卖布的!可话到嘴边,看着他们身上光鲜的衣料,

再看看我和娘这身虽然新买、但明显差了几个档次的衣裳,那股气又像被针扎破的皮球,

泄了下去。陈昂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他只是沉声道:“弘毅!明溪以后就是你弟弟,

过去的事休要再提!”他又转向我和娘,语气缓和了些,“芸娘,明溪,你们别往心里去。

弘毅和玉娇他们母亲去得早,被我惯坏了,性子直了些,以后熟了就好了。”性子直?

我心里冷笑,这分明是下马威。“无妨,”我娘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孩子们……年纪小,不懂事。

”陈玉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用帕子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听起来格外刺耳,像针一样扎人。陈弘毅则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丢下一句:“我约了人切磋诗文,没空在这儿陪不相干的人耗着。”陈玉娇见她哥哥走了,

也扭着腰肢跟了上去,临走前,还回头又瞟了我们一眼,那眼神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这场“欢迎仪式”,像一盆冰水,从我和娘的头顶浇下,

把路上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浇了个透心凉。陈昂脸上有些挂不住,勉强笑了笑:“走吧,

我先带你们去安顿。”我们被安置在一个叫做“锦瑟院”的独立小院里。院子很精致,

有正房、厢房,还有个小巧的花园。屋里的摆设更是极尽奢华,紫檀木的家具,精美的瓷器,

柔软的丝绸床幔……一切都是崭新的,光洁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可这华美的院子,

却像一座冰冷的牢笼。丫鬟送来了热水和点心,态度恭敬,却透着疏离。

等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娘两个人时,娘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铺着锦垫的椅子上,

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心里又酸又涩,

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娘……”我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娘放下手,眼睛红红的,

她看着我,声音带着哭腔:“溪儿……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我们以后要过的‘好日子’……”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娘,

别怕。”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既来之,则安之。他们看不起我们,

我们偏要活出个样子来!我会读书,我会学本事,我会让他们知道,柳明溪,

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话是说给娘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窗外,

是陌生的江南景致,精致,却冰冷。我知道,从踏进这陈府的第一步起,我和娘的安稳日子,

就注定只是一种奢望。前面的路,布满了荆棘。而那个看似是我们救星的继父陈昂,

他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我看着窗外那轮渐渐西沉的、陌生的太阳,

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家”,产生了彻骨的寒意。4锦瑟院是好,雕梁画栋,

连痰盂都是描金的。可这地方,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坟墓。

那些个丫鬟,一口一个“夫人”、“少爷”,叫得比唱的还好听,可你一转身,

那眼神就跟冰锥子似的。我算是明白了,这陈府,就是个表面光鲜,内里爬满了蛆的烂果子。

陈弘毅和陈玉娇那两个,更是把“不待见”仨字刻在了脑门上。饭桌上,但凡是好点的菜,

转到我娘面前就差不多见了底。我娘性子软,只当没看见,低头扒拉碗里的白饭。

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有一回,厨娘端上来一盅冰糖燕窝,说是老爷特意吩咐给夫人补身子的。

还没等我娘动勺子,陈玉娇就捏着鼻子,娇滴滴地说:“哎呦,这什么味儿啊?

一股子穷酸气,沾了这东西,怕不是要拉肚子。”说着,还用手帕在面前扇了扇。

陈弘毅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接话:“妹妹,你懂什么?人家京城来的,许是就好这口呢。

”我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按在桌上。我娘在桌子底下死死拉住我的衣角,

冲我微微摇头,眼神里满是恳求。陈昂坐在主位,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

才不痛不痒地说:“食不言,寝不语。都少说两句。”他那样子,不像是在管教子女,

倒像是在纵容。这日子,过得比在南城喝稀粥还憋屈。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弄清楚,

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日闲逛看到的那个锁烟阁,还有那个神秘的老仆,像两根刺,

扎在我心里。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府里溜达,美其名曰“熟悉环境”。

陈昂似乎乐见我“安分守己”,并未阻拦。那些下人,见了我倒是客气,问什么答什么,

可一提到“锁烟阁”或者那位去世的柳夫人,一个个就跟被掐住了脖子,要么装聋作哑,

要么就扯些“夫人福薄”、“病逝多年”的车轱辘话。直到那天下午,

我在后园靠近墙角的那片荒地里,又看见了那个老仆。他正佝偻着背,清理杂草,

动作慢得像是在地上找针。我左右看看没人,赶紧凑了过去。“老伯。”我压低声音叫他。

他吓了一跳,手里的杂草掉在地上,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我,又飞快地扫视四周。

“小……小公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儿脏。”“我不怕脏。”我盯着他,“老伯,

你上次跟我说,夜里莫去锁烟阁。那地方,到底有什么?”老仆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嘴唇哆嗦着,手里的破扫帚都快拿不稳了。“小公子……您……您就别问了!

老奴什么都不知道!您行行好,就当没见过老奴!”他说着,就要往后退,想躲开我。

我一把拉住他干瘦的胳膊,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老伯,我和我娘刚来,

什么都不懂。您就告诉我吧,那锁烟阁为什么去不得?柳夫人……她到底是怎么没的?

这府里,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老仆被我拉着,挣脱不开,急得额头冒汗。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近乎怜悯的神色。他猛地凑近我,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道:“小公子……有些事,知道了……是要没命的!

”他喘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道:“想知道真相……去查……去查柳夫人……和我家老爷……真正的关系……别再找我了!

”说完,他用力甩开我的手,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旁边的竹林,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柳夫人和陈昂……真正的关系?这话像一道闪电,劈得我头晕目眩。

他们不是夫妻吗?还能有什么“真正的关系”?我站在原地,心里乱成一团麻。老仆的话,

陈弘毅兄妹的敌意,

陈昂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态度……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相——这个家,

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锁烟阁,成了我心中唯一的突破口。我必须去一趟。

白天人多眼杂,只能等晚上。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静,估摸着府里的人都睡熟了,

我悄悄爬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像是要蹦出来。我换上一身深色衣服,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轻轻推开房门,溜了出去。夜里的陈府,比白天更显阴森。

亭台楼阁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黑影,像是潜伏的巨兽。我按照白天摸清的路线,

避开偶尔走过的巡夜家丁,像个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后园。后园比我想象的还要荒凉,

杂草长得比人都高,夜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低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植物腐烂的味道。我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心里直发毛。走了好一阵,才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后面,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锁烟阁。

那是一座孤零零的二层小楼,黑黢黢地立在月光下,门窗都被厚厚的木板钉死了,

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锈迹斑斑。整座楼散发着一股死寂、陈旧的气息,

与府里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这就是那个病逝的柳夫人住过的地方?

为什么封得如此彻底?仿佛里面关着什么洪水猛兽。我绕着锁烟阁走了一圈,

发现一楼所有窗户都被钉得死死的。转到楼后,我眼睛一亮——二楼有一扇窗户的木板,

似乎有些松动!旁边正好有一棵歪脖子老树,枝干虬结,伸向那扇窗户。也顾不上害怕了,

我手脚并用,攀着粗糙的树皮,颤巍巍地爬了上去。树枝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听得我心惊肉跳。好不容易够到那扇窗户,我用手去推那块松动的木板。果然,

木板连着窗棂的地方已经腐朽,在我用尽全力的推动下,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裂开了一道能容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灰尘和霉腐气味的阴风从里面扑面而来,

呛得我差点背过气去。我稳了稳心神,凑近裂缝,睁大眼睛朝里面望去。月光勉强透过缝隙,

照亮了屋内的一角。那里似乎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家具上都蒙着厚厚的白布,落满了灰尘。

但我的目光,瞬间被靠墙的一张梳妆台吸引了。梳妆台上,竟然没有盖白布!

上面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面铜镜,还有几个胭脂水粉盒!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铜镜前,

还放着一把木梳,梳齿间,缠绕着几根长长的、枯黄的发丝!就好像……好像不久前,

还有人在这里对镜梳妆!可这地方明明被封了七八年!

一股寒气顺着我的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也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

在房间更深处的阴影里,靠墙似乎立着一个什么东西。我努力调整角度,

让更多的月光照进去。那……那似乎是一个画架。画架上放着一幅画像。

画像上是一个穿着素雅衣裙的女子,容貌看不太真切,但……但那眉眼轮廓,不知为何,

竟让我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是谁?是那位病逝的柳夫人吗?我还想看得更仔细,

脚下踩着的树枝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我心头一慌,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直直地向下坠去!完了!这下摔不死也得惊动所有人!我紧闭双眼,

准备迎接坠地的剧痛和随之而来的抓捕。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到来,

我落在了一个有些柔软,但又十分有力的“物体”上。惊魂未定地睁开眼,

借着头顶稀疏的月光,我看清了接住我的人——竟然是那个警告过我不要来后园的老仆!

他依旧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他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阻止我惊叫,

另一只手竖起手指,贴在干瘪的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的眼神里,

没有了白天的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恐惧和焦急。他压低声音,

用气声说道:“小祖宗!你怎么真跑到这里来了!快走!快走!要是被……被发现,

就大祸临头了!”他不由分说,拉起惊魂未定的我,像拖一只小鸡一样,

力气奇大地将我迅速拖离了锁烟阁的范围,一直送到我院落附近的月亮门边。“回去!

忘了今晚看到的!永远别再靠近那里!”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想知道真相……去查……去查柳夫人……和我家老爷……真正的关系……”说完,

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中,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心脏狂跳,

浑身被冷汗浸透。夜探锁烟阁,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和更深的恐惧。

那梳妆台,那幅熟悉的画像,老仆那惊恐的眼神……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

把我牢牢罩住,喘不过气。柳夫人和陈昂,他们之间,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真正关系”?

我抬头望着陈府那被高墙分割成一块块的、阴沉沉的夜空,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我和母亲,

正站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缘。5自打那晚从锁烟阁连滚带爬地回来,

我好几天都缓不过劲儿。一闭上眼,就是那布满灰尘的梳妆台,那把缠着头发的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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