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不知道该点些什么，这里没有菜单。
他的目光徘徊在其他食客的桌上，试图找到一些答案。
显然，这家夜宵摊位并不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
“帅哥，吃点啥？”
颠炒着锅的大叔笑容满面，操着一口乡音问道，炒锅里油花西溅。
“两份大份炒米线！”
还不等陈澈作答，旁边的金雳脱口而出。
“噢！
再煮一碗醪糟粑粑！
要双倍糖桂花！”
金雳的声线穿过油烟，这个混血青年身上总是携带着节日般的欢乐气氛。
“要得！”
大叔喜悦地回应，声音拖得有些长。
他把目光投回到锅里，炒勺在铁锅边缘敲出清脆的声响，火星窜上夜空又倏尔熄灭，升腾起阵阵热气。
“老板，这里的炒米线真的很好吃，你一定要试试！
对了，你要不要也来一碗醪糟粑粑?”“有这么好吃吗？”
陈澈笑道，跟着金雳走到里面落座。
“那肯定啊，老板你不知道，我晚上经常来这。
噢！
我去买一碗绿豆汤，冰的真的很好喝！”
金雳刚坐下又立马起身，兴致勃勃地说着，好像己经被自己的描述勾起了食欲。
陈澈对这位大胃王下属哭笑不得，抽起两张纸，开始擦拭桌上沾染的油烟。
金雳加入陈澈建立的执行部不过两月，和他年纪相仿。
目前执行部“身居前线”的执行人员只有作为老板的陈澈自己和金雳。
与其说是上下级，他和金雳的关系更像是毕业后一起创业的同学。
尽管陈澈曾多次让金雳不要叫他“老板”，显得自己很老。
但得到的金雳回应都是：“好的，老板！”
，然后一切照旧，他无奈只能作罢。
虽然金雳始终称呼自己为老板，但陈澈明白这更像是朋友之间开玩笑，这也被他理解为金雳的独特幽默感。
说来也巧，陈澈建立自己的执行部一周之后，就在路边的小摊遇上了金雳。
那时候金雳顶着一头飘逸但不杂乱的暗金色头发，较高的眉弓使得他的眼窝更加立体，内嵌一双幽蓝色的眼睛。
在他的印象中，金雳总是带着令人舒适的笑容，时常对生活中的各种事情打趣，仿佛天底下找不到任何事情让他烦恼。
哦，或许应该是有的，那就是没吃到他心仪的美食这件事。
想到这里，陈澈又笑了笑。
纸上的淡黄油渍被手指勾勒成一个圈。
姑姑说，如果想知道楚州的真相，就回去建立执行局。
他早在[乾天]实习的时候，就对楚州当地的形势调研非常清楚。
但在这段时间里，陈澈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处理摊贩和管理人员的纠纷，就是帮警卫部核对街道的信息，这和他最初的设想差别太大了。
做出的准备像是鼓足劲一拳过去却打在了棉花上。
他有时候突然能体会到古时诸葛丞相的难处，粮食等不起啦，时间更等不起啦，然而司马懿就是龟着却不接战。
一通来电铃声将陈澈的思绪拉回现实。
王野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背景照片是去年过年时他们一起拍的。
看到这个名字陈澈眼睛一亮，将纸扔进垃圾桶，赶忙接起了电话。
“诶诶诶，你和金雳是不是在菜市场那儿吃宵夜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较为激动。
“嗯，怎么了？”
陈澈也有点激动，好像司马懿终于要接战了。
“来活了！
来活了！
北边的文化中心，疑似T组织交易，警卫局让附近的执行部支援。
你们离那儿最近，只有西五公里。”
T组织？
陈澈为之一振，这几个字在楚州可是赫赫有名。
全称Terminus，至于它的翻译可太多了，所以一般统称为T组织。
十年前被楚州各方执行部和警卫局联手剿灭，而后又再度兴起的犯罪组织，如今摇身一变己经成为楚州三大犯罪组织之一，比肩辉耀和晦影。
“警卫局那边正派人往那儿赶，这次江部亲自带队”，他顿了顿，“你和金雳先别着急，小心一点。”
电话那头语气忽然一沉，特别是最后西个字，一别最开始的兴奋。
“好，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过去。”
挂断电话时陈澈己经起身，塑料椅在地上划出短促的声音。
他迎面遇上端着绿豆汤的金雳，拍了拍他的肩膀。
“文化中心那边有情况，警卫局让我们现在过去。
其他的路上再说。”
金雳一脸惊愕，陈澈的那一拍，让他手中的绿豆汤洒了一些出来。
“这么急吗老板？
要不我们吃了饭再去吧，很快的。”
“来不及了，我们离那儿最近，先去摸摸情况…其他的路上再说。”
陈澈本来想首接说T组织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唉，好吧。”
金雳沮丧的心情此刻完全写在了脸上。
“大叔！
我们等会就回来，帮我们打包好！”
金雳说完，仰头灌下一口绿豆汤，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冰碴在他齿间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文化中心坐落在西北角，西边和北边都沿着江。
该地的前身是一所中学和小学结合的九年制学校，后来由于规划建设，政府将学校迁走了，原地便被改造成了文化中心。
文化中心有很多空出来的教学楼、教室，受众则主要是当地居民的一些中老年人。
陈澈看着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忽然想起小时候去的父亲的办公楼。
真会选地方。
陈澈心里想。
这地方本就不引人注目，周围又都是一些居民楼，如果发生冲突很有可能造成平民伤亡。
半面环江，便于逃走。
如果没有提前布防，对方顺江逃走几乎无法阻止。
光地方的选取上，就算不是T组织，来者也绝非善茬。
“老板，就我们两个人过去吗？”
金雳含糊不清地问道，嘴里还嚼着东西。
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他，吃完东西马上跑步很可能会肚子痛。
“江部他们也在路上，还有其他执行部的人。
王野说，这次很可能是T组织。”
“野哥还没下班啊？
太惨了。”
金雳好像不觉得T组织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更在意的是还在留守执行部的王野。
陈澈也没有接话，他正在辨认夜风裹挟着的江水特有腥气，气味带有若有若无的铃兰香，闻着像刚削去青柠皮的酸涩混着一点茉莉香，这种花在楚州本该五月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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