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余录南宋

第一章：铜镜流光我跪坐在工作室的榆木地板上，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

七月暴雨在玻璃幕墙外织成灰网，祖父留下的樟木箱在防尘布下泛着陈旧檀香，

箱角铜锁锈蚀的绿斑像极了老宅屋檐剥落的彩绘。箱内传来若有若无的铃音。

黄铜钥匙在掌心沁出汗渍，锁舌弹开的瞬间，霉味混着某种奇异的沉香扑面而来。

最上层是件叠得齐整的素纱禅衣，丝帛间滑出张泛黄相片——民国廿三年秋，月洞门前，

年轻女子腕间蝴蝶银镯与我胎记形状重合，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霜雪。

压在箱底的青铜镜突然泛起涟漪。镜面氧化形成的青斑如同泪痕，

螭龙逆鳞在台灯下泛着冷硬光泽。指腹抚过卷云纹时，突然被细小凸起划破。

血珠滚落在缠枝莲纹上，竟被青铜脉络迅速吸收，铜锈如退潮般褪去，

露出底下鎏金的星轨纹路。"苏家后人，当启此镜。"羊皮卷上的朱砂字迹突然渗出血色，

铜镜迸发的蓝光将工作室照得雪亮。修复台上的宣纸无风自动，镇纸用的青玉貔貅滚落在地，

貔貅眼中镶嵌的绿松石迸出裂纹。我想后退，却发现手腕仿佛被镜钮缠住，

血管里游走的细碎星光正顺着经络流向心脏。最后的意识里，是窗外被狂风卷起的玉兰花瓣，

重重拍打在玻璃上的闷响。那些洁白的花瓣在蓝光中凝成冰晶，折射出无数个旋转的星盘。

***檀香钻入鼻腔时，雨声变得绵密如诉。身下锦褥滑如春水，

帐顶悬着的鎏金香球正在徐徐吐雾，镂空球体内透出的微光在地上投出二十八星宿图。

有人用玉杵捣着药臼，青瓷瓶碰撞声里混着铜铃轻响，那铃声竟与樟木箱里的回音如出一辙。

"醒了？"屏风外传来衣料摩挲声，绯色官袍掠过织金牡丹。

来人广袖间银线编织的星月绦垂落流苏，玉冠束起的长发比夜色更浓。

我怔怔望着他腰间青铜八卦镜——螭龙逆鳞的纹路，与我工作室那面如出一辙，

只是镜缘多了道焦黑的裂痕。他执起我渗血的手腕，霜色绢帕覆上伤痕时，

我瞥见他眼尾泪痣在烛火中忽明忽暗。"在下谢珩，司天监监正。"声音似碎玉投泉，

袖口暗绣的角宿星图随动作流转，"三更雨急，姑娘的马车翻在官道。

"铜镜在枕边泛着冷光。我蜷起指尖，触到他袖口暗绣的二十八星宿图，

金线刺绣下的皮肤竟有细密灼痕。西番莲纹的衣领下，暗红色伤痕从锁骨蜿蜒没入衣襟，

像是被火舌舔舐过的焦痕，边缘还凝着淡金的星砂。"可有想起家住何方？

"他斟茶的手指修长如玉，天青釉盏底沉淀的却是星砂般的金粉，

茶汤浮着片半透明的兰花瓣。我盯着他腰间晃动的八卦镜："大人相信借尸还魂吗？

"茶盏轻磕在紫檀几上。窗外惊雷劈开雨幕，刹那电光中，我看见他瞳孔泛着鎏金色，

眼白浮现细小的星纹。转瞬又恢复成墨玉般的黑，仿佛方才只是光影作祟，

唯有他骤然收紧的指节泄露了情绪。"姑娘说笑了。"他取来嵌螺钿的药箱，

薄荷膏的清凉混着龙脑香，"这是安神丸，子时用无根水送服。

"锦盒里的药丸泛着珍珠光泽，却让我想起相片中女子耳垂上的东珠。正要推辞，

他突然握住我手腕。指腹按在铜镜留下的灼痕上，疼痛如电流窜过脊背，

那些游走的星光在皮下汇聚成北斗之形。"好生歇息。"他松开手时，

袖间落下几片焦枯的兰草，叶脉间凝结着暗红血珠。***更漏声声，我披衣起身。

铜镜背面不知何时浮现血色纹路，细看竟是倒转的紫微垣星图。指尖抚过天枢位时，

镜中突然映出谢珩的身影——他正在隔壁厢房焚香，供桌上赫然摆着与我胎记相同的银镯，

镯身刻满细如蚊足的咒文。沉水香青烟扭曲成女子形态，谢珩将匕首刺入烟雾心口。

鲜血顺着星轨纹路注入青铜晷盘，他腕间银链沾满暗红，与白日里温润模样判若两人。

晷针转动时，我腕间胎记突然灼痛，

镜面浮现出工作室的景象——那面青铜镜仍躺在工作台上，镜钮缠绕的红线正在自燃，

火苗却泛着诡异的幽蓝。铜镜突然发烫，我失手打翻烛台。火苗舔上衣袂时，谢珩破门而入。

他广袖卷灭火焰的动作行云流水，发丝却沾着香灰，脖颈处新增的灼痕正渗出淡金血液，

滴落在地竟化作星砂滚动。"夜半走动，容易撞煞。"他拾起铜镜，指节泛白，"此物凶险，

不如交由谢某保管？"我将铜镜藏在身后。他腕间银链垂落的玉衡坠子突然发出蜂鸣，

窗外惊雷再起时，我分明看见他眼中鎏金色光芒大盛，虹膜中浮现旋转的星云。

雨声中夹杂着铃铎急响，有侍卫在廊下高喊："监正！观星台异动！紫微垣移位！

"谢珩转身时，绯色官袍扫落青瓷瓶。我趁机咬破指尖将血抹在镜面，波纹荡开的刹那，

镜中浮现出工作室景象——那面青铜镜仍躺在工作台上，镜钮缠绕的红线正在自燃，

火舌中隐约可见谢珩持剑的身影。"姑娘想去何处？"他冰凉的手指扣住我肩头，

我仰头撞进他翻涌的星海。铜镜迸发的蓝光将我们笼罩其中，时空扭曲的眩晕感里，

我听见他喉间溢出的痛哼，那些淡金血液顺着我的手腕渗入镜面，

在青铜纹路中绘出凤凰涅槃的图腾。再睁眼时，仍在古代厢房。铜镜躺在掌心发烫，

谢珩跌坐在织锦地毯上，官袍前襟渗出血迹。他颈间灼痕蔓延至下颌，

却低笑出声："果然是苏家血脉......"笑声牵扯伤口，淡金血珠滚落在银链上，

竟被星月绦尽数吸收。***暴雨渐歇，晨光穿透云层时，有小厮送来素纱襦裙。

铜镜边缘的螭龙纹不知何时转向逆鳞，而我腕间灼痕已化作金线勾勒的星图，

天权位闪烁着与谢珩血珠相同的光芒。侍女梳头时，铜镜映出谢珩立在廊下的身影。

他正在修剪兰草，指尖残留着未洗净的血渍，袖口翻卷处露出新包扎的白绫。

当我们的目光在镜中相遇，他突然折下沾露的兰枝，轻轻放在我窗棂上。露水坠入妆奁，

在螺子黛上溅起细小涟漪。铜镜突然映出双重倒影——现代工作室里，

我正俯身查看燃烧的铜镜，而古代厢房中，谢珩的指尖正划过镜面，

在我们之间留下血绘的星轨。第二章：星轨暗涌谢珩的书房总浮着沉水香，

却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我蘸墨临摹《灵宪》残卷时，常能听见铜漏声声。

他教我辨识星图的样子，像极了祖父握着我的手修复古籍，

只是他袖中滑落的星砂总在宣纸上灼出细小孔洞，像被星辰烫伤的印记。

"荧惑守心当在卯时三刻。"他忽然从身后拢住我执笔的手，气息拂过耳畔，

"翎儿总记成辰时。"羊毫笔尖在宣纸上洇开墨点，晕染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砚台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这些时日，我渐渐学会用青盐漱口，用玉簪绾发，

却始终看不清谢珩眸中那片星河。就像此刻他腕间银链垂落的玉衡坠子，

总在将要触及我衣袖时骤然发烫，在鲛绡上烙出焦痕。惊蛰前夜，

我在藏书阁发现卷《谢氏星经》。泛黄纸页间夹着张命理图，我的生辰八字被朱砂圈画，

批注写着"荧惑乱紫微"。更诡异的是天璇位标注着现代日期——正是我穿越那日，

数字用阿拉伯书写，墨迹尚未干透。"姑娘怎在此处？"青梧的惊呼吓得我碰倒烛台。

年轻侍卫慌张收拾着星晷碎片，鎏金晷针在他掌心划出血痕，血珠滴在青砖上竟凝成北斗状。

"大人每月朔日都要闭关。"他避开我的目光，耳后鳞状胎记在火光中泛青，

"在...在密室祭拜先人。"我盯着他腰间佩剑的螭纹剑柄——与铜镜纹饰同源。

当他俯身时，领口滑出的银链坠着半片焦枯的兰花，与谢珩那日袖间落下的如出一辙。

更诡异的是，他扶我起身时，指尖温度比常人低得多，像握着一块寒铁。

***子时的雷声震得窗棂作响。我赤足踩过冰凉的石板，幽蓝荧光从书房暗门渗出。

青铜星轨盘大如车轮，我的生辰八字金箔正压在紫微垣方位，

谢珩的朱笔悬在"荧惑"二字之上，墨汁将滴未滴，在宣纸上投下狰狞阴影。

墙壁挂满女子画像，最早那幅的题款竟是永初三年。画中人身着素纱禅衣，

腕间蝴蝶银镯与我胎记重合，画轴边缘残留着干涸的淡金血迹。最新那卷画轴尚未完成，

谢珩的笔锋停在我的眼睫，宣纸边缘染着的新鲜血迹正被星砂缓缓吸收。雨丝斜打进密室，

我后退时撞翻青铜灯树。谢珩转身刹那，鎏金瞳孔中星云流转，脖颈灼痕蔓延至脸颊，

皮下似有活物游走。他腕间银链绞住我脚踝，玉衡坠子发出蜂鸣，

震得星盘上的金箔簌簌作响。"翎儿可知窥探天机的代价？"他指尖星砂凝成锁链，

却在触及我胎记时骤然崩散。铜镜在怀中发烫，镜面映出诡异画面：现代工作室里，

青梧正站在燃烧的铜镜前，耳后鳞片泛着幽蓝，手中匕首刻着与谢珩佩剑相同的螭纹。

***暴雨滂沱的清晨，谢珩送来鎏金银杏簪。"三日后陛下设宴，翎儿可愿同往？

"他为我绾发时，指尖星砂在发丝间结成北斗，发簪插入云鬓的瞬间，

我听见微弱的齿轮转动声。铜镜映出他颈间新缠的白绫，渗出淡金血渍染在领口，

化作振翅的凤纹。当他俯身为我整理璎珞时，我嗅到他衣襟间混着血腥的沉水香，

那味道与密室中的气息如出一辙。"大人颈上的伤......""被火舌舔了下而已。

"他轻笑着用指腹抹过我眉间花钿，朱砂突然灼痛，"翎儿今日格外美。"那笑意未达眼底，

倒像星盘上凝固的寒霜。***宫宴当日，我在御花园撞见青梧。他正在桃树下埋藏龟甲，

裂纹间渗出的血迹组成"癸卯七杀"字样。当我靠近时，他突然反手扣住我咽喉，

瞳孔竖成蛇状："你不该活着到立秋。"窒息感袭来时，怀中的铜镜突然灼痛。

青梧惨叫缩手，掌心浮现北斗状灼痕。他耳后鳞片剥落处，露出底下机械齿轮，

转动的轴承间卡着半片银杏叶——与谢珩赠我的簪子同源。"果然是赝品。

"我扯下他腰间玉佩，螭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真正青梧的胎记在右腕，

而你......"话音未落，假青梧突然化作星砂消散，只剩满地齿轮叮当作响。

***七夕夜，谢珩在观星台煮茶。银河倾泻在他肩头，

腕间银链垂落的玉衡坠子正在吸收星光。"翎儿可知荧惑星为何赤红？

"他突然将我的指尖按在茶盏上，朱砂从杯底浮出，在茶汤中凝成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