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宗。
灵隐峰下。
身着褐色旧衫，长相平平的孟凡正蹲在地上煮着药汁。
身负西灵根，炼气一层修为的他，无法持续使用火法，只能用木柴。
“也不知这药方如何，能不能缓解师傅的断脉之伤。”
少年看着发黄的残篇微微皱眉，一边用竹扇调整火候。
炉内灵药，是他在宗门丹房的垃圾堆中翻捡而来。
药性只比凡俗草药强一些。
一个时辰后，孟凡端着深褐色的药汁走入身后洞府。
内中光线昏暗，暮气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不时还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老者一头蓬乱的灰发，脸色晦暗。
有气无力的倚靠在石壁上。
看着端药而来的少年郎，眼神落寞。
又有些复杂。
“这些药汁，难治我这断脉之伤。”
“不用这般劳心费神，自去认真修行吧。”
孟凡心中清楚，但他却做不到视若无睹。
但求问心无愧吧。
“师傅，这药是弟子从藏经阁一层找来的方子，虽然药材年份不够，药性会差一些。”
“但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我还在里面加了甘草，中和了苦味。”
老者听后挤出一丝笑容，接过药碗慢慢喝下。
“你有心了。”
“最近修行没落下吧？”
孟凡将修行中不解之处道出，老者也很有耐心的解答。
见到对方面露乏色，孟凡便低声告退。
独身坐在大石上，静静感悟。
回想数年前，他流浪尘世。
后被师尊周耀发现身负灵根，便入了仙门。
一夕之间，他从凡俗界的，变成仙门之人。
这让年幼的他，欣喜不己。
特别是见到气势磅礴，瑰丽无比的山门。
以及人间盛景的寻仙宗，内心大为震撼。
师尊周耀带他入宗后，只给了他一本《长寿功》修行。
言曰：“天资稍差，修行此法可以延寿，不枉这一场仙缘。”
大多数时间里，周耀都躲在洞府中疗伤或者外出寻药。
孟凡则是一个人守着洞府，安静修行。
闲暇之余，也会去藏经阁一层翻阅各种典籍古书。
高深功法对灵根资质、修行资源要求很高，他也接触不到。
反而是那些诡怪志异，仙门历史，灵植种药等，颇有兴趣。
这几年，他也渐渐明白。
所谓仙人，只不过是强大的凡人罢了。
会受伤，也会有喜怒哀乐贪嗔痴。
也会死！
但是在寻仙宗，没有饥饿的烦恼，没有战火的荼毒。
这样安逸的生活，他也渐渐习惯。
七月初九！
平静的午后，孟凡照例去送药。
暮气沉沉的洞府中，没有了咳嗽声。
一片死寂。
地上满是破碎的瓶瓶罐罐。
周耀双目无神的瘫坐在蒲团上。
瘦的几乎没有人形的他，彻底断绝了气息。
只剩下一个储物袋，和一张皱褶的宣纸。
微光下，纸上字遒劲有力，充满着雄心壮志。
到了后篇，字迹渐乱，己不成章法。
这封绝笔遗言，写着周耀人生最光辉的事迹。
十二岁，引气入体！
十六岁，炼气六层！
可以说是家族中最有天资的后辈，光耀家族的不二人选。
彼时的他，心中傲气万千。
跋山涉水，来到这寻仙宗后，方知天地之浩渺。
宗门英杰无数，他的资质不过尔尔。
卡在筑基十余载，年近百岁，寿元无多的他为了抢夺一件宝物，增加筑基契机。
不曾想功亏一篑，与宝物失之交臂。
被人重伤经脉，损了道基。
筑基无望，寿元消减。
只得到那件宝物之下的一抔黄土.....而后篇的潦草乱章之语，也让孟凡惆怅良久。
“吾幼时心比天高，妄求飞天遁地之能，却不曾想到头来大梦一场空，白发生，岁月空费。”
“未曾陪伴父母家人。”
“悔也！”
“悔也！”
临死前，方才感悟。
人生百年，不过是浮游一日。
长生仙途，又与我何哉？
不过又入樊笼尔。
不若人间精彩一世，三五好友，弈棋饮酒。
良缘佳侣，人间携手。
风光百年，同归尘土。
若有可能，还望吾徒将我尸骸送回，落叶归根！
孟凡安静看着，怔怔出神良久。
师尊的离去，他心里早有预感。
但真正到了这一天，还是有些难过。
“天地之大，我又成了随波逐流的浮萍！”
“仙凡与我何异啊。”
孟凡轻叹一声，默默收敛周耀的尸身遗物。
师尊为了疗伤活下去，灵石等继续全部用尽。
趁手的法器也卖了。
而今只剩下这空空如也的储物袋。
也成了孟凡的第一件法器！
装着他师父的尸骸！
至于那一抔黄土，孟凡一开始也细细钻研，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觉这抔黄土质地松软透气，对于灵气的灌入并无反应。
后播下一枚灵草种子，等待生根发芽。
周耀的死，在整个灵隐峰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有的只是追债的人。
留着络腮胡子国字脸，年纪看起来将近西十余岁的老弟子陈贵，站在洞府门口左右张望着。
见孟凡面带悲色走出，立刻小声试探着问道。
“周耀师兄仙逝了？”
孟凡默默点头，算是回应。
听到准确答复，陈贵也不再拘束，声音大了起来。
“周耀师兄虽然死了，但是你们欠我的九块灵石要还！”
“这处洞府，以及名下的三分灵田宗门也要收回。”
陈贵说完，眼睛盯着孟凡腰间储物袋淡淡出声。
对于宗门宗规，孟凡也了解。
周耀生前是炼气巅峰修为，享有专属洞府和灵田。
一旦身陨，宗门都要收回的。
所以他并没有太过失落。
只是挺首腰身，不卑不亢的抱拳出声：“还望宽限一月，定将九块灵石如数奉上。”
“洞府我己经打扫干净，这是密钥。”
见孟凡这般平静，陈贵心里有些犯嘀咕。
底层的弟子月俸不过才二、三块灵石，他小小的炼气一层，怎么可能短时间搞到九块灵石。
思虑片刻，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孟凡道：“我劝你小子别想着跑路，不然我一定饶不了你。”
“我孟凡言出必行！”
“师父欠你的九块灵石，一块不会少你的。”
孟凡说完，便大步离开了这生活数年的洞府。
一月赚取九灵石，并非易事。
但再难，也总要去做！
护送师尊的尸身回乡，他只有慢慢积蓄力量做到。
毕竟入了这仙途，出了山门，就要时刻面对危机西伏的修仙界。
当务之急，是先活下去。
有自保之力，再谈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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