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流春去欲尽

一路姑娘爱笑。不是内心幸福才笑，是笑一下算了的爱笑。年少时她很少说话，偶尔虎虎的。

“路程，你和同学们要说一说话 交流一下啊，我怎么看你老待在座位上。

”路姑娘还是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焦老师没话说了，只好嗯了一声。

路姑娘走出了教师办公室。出了办公室的门，路程长舒一口气，回教室的步伐变得轻了许多，

大概是早晨的阳光照在身上，实在让人觉得暖洋洋的。“路程!”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舒气。

又是他?“啊？”“你抱这么一大摞书去办公室干嘛？”其实这声音也不怪，

就是莫名让人讨厌。“交作业啊。”路程回答得认真，她总是讨厌一些事情，

但又认真为难自己不去计较。重合最讨厌她这个样子，让人觉得半死不活。

本来他觉得两人性格极为相反，想和人家处成死对头。这样的话自己的初三生活会非常有趣，

没想到路程有点远。“我没交。”重合挑衅地看着路程。路程实在觉得莫名其妙。

她真的很想说一句有病，又觉得自己只认识这个人一年，无所谓。“我知道，我记你名字了。

”路程还是认认真真回答，作为学委，她确实是负责认真的。

也许这件事确实该得到如此解决，但是路程这个人真的……太无关痛痒了……与她相处，

除了沉默，唯有沉默……“路程，你就只读读书?”路程抬起头，懵懵地看着重合同学。

他看不懂她，她看不懂他。初中教室的窗外，春意盎然，桃花樱花都在开，

只是少年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二同是一年春天，阳光很好，窗外的桃花正在凋谢，

花瓣随风起舞。路老师有些晃神，下课铃声恰在此时响起，

她身后的ppt上是一句古诗“四时最好是三月，一去不回唯少年。

”台下的少男少女们开始躁动，眼神望向自己，盼着不要拖堂。“下课。

”路老师从少年到如今的二十好几，不爱玩笑，总是认认真真，板板正正。

世界仿佛有回音一样，路程好像听到了来自十年前的下课铃。初三那年，每到这个时候，

那个叫重合的少年就要凑到她的面前。“路程，你玩手机吗？你有qq吗？”“路程，

你下课去小卖部吗？”“路程，班上你和谁关系最好?”“路程，

……”路姑娘对于这些问题，除了疑惑还是疑惑。一一回答后，她偶尔去趟厕所，

多数时候她只坐在座位上，有时睡觉，有时写作业，有时发呆，

然后接着回答重合的各种奇怪的问题。重合很不解，路程怎么一点也不像同龄人，

像极了无趣的高中生。“为什么？”路程实在不解。“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觉得我无聊吗？你干嘛天天下课跑我这儿?”“看你不爽。”路程无语，

点了点头，望向了窗外飞舞的桃花花瓣。时间随花瓣飞舞，飘回了十年后。

三路老师去往教师食堂打饭，看着手机里关于教育界的最新消息，教师编要逐渐取消。

她加快了步伐，全然已经不再看四周的景色。后面的李老师看到她的背影就追了过来，

叫了一声：“路老师。”路老师有些高兴，放慢了脚步，回头说道“李老师也去吃饭吗？

一起吧。”“好，走。”李老师与路老师是同年考来这所初中的，

也许因为曾经都有一些难忘的初中回忆，两人很快成为好友。吃饭时，

李老师随口问了一句：“路老师的初中是在哪儿上的？”路老师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回了一句：“在我家乡的一所乡镇中学。

”记忆却随着午时耀眼的阳光落在了她十五岁那年初中破旧的操场上。那天中午，

她在操场跑了三十圈。与自己现在所在的这所初中不同，

当时路程家乡的初中没那么好的条件，操场是石子铺了压平的，一圈只有两百多米，

跑道也有的地方不平。重合就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看着，只是看着。

路程难得看他在自己面前这么安静，第一次对这个人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跑完三十圈，

路程看重合还没走，对他来说不去睡午觉被记名啥的好像一点也不重要吧。

路程走到了他旁边，笑了一下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重合蹭一下从操场上的台阶站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的望着路程。路程的确觉得他好看，

是一种不用对一切拼尽全力的美好。她只是觉得这个男孩白白净净，无忧无虑。

这是她所向往和期待的自己的样子。重合略显尴尬地回道：“你跑步干什么？跑这么久。

”“跑步啊。”路程不解地回道。重合只以为路程心里有啥事，

追问：“三十圈?跑步啊?”路程重复了他的话：“三十圈?跑步啊？”他不理解她，

她不理解他。……“路老师?路老师。”李老师喊了好几声也不见路老师回应，

只好上手扒拉。“啊？”路老师才从回忆里拉回现实，“你刚才说什么？

”李老师无奈又重新说了一遍：“你下午有课吗？”路老师笑了一下说：“有体育课。

”李老师一眼看懂她的笑。“准备上数学啊？”“哈哈哈哈，让他们跑八百米。

”李老师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是，路老师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她以前从不玩笑任何教学工作。四路程十五岁那年，家里出了一些事，

她开始以数学的方式计算推演着自己的未来。第一步，考上本市最好的高中，有很好的身体。

第二步，学习学习。未来并不确定，推演还未完成，并不知道结果。“路程，我发现你很丑。

”“???”“我为什么要漂亮呢？”路程几乎从未思考过这件事。重合却显得有些窘，

支支吾吾。路程起身要走，不想理他了。忽然，重合一咬牙，一直背着的手拿了出来，

两个又大又红的桃子对上了路程更加疑惑的眼神。路程想要推开他的手，

可就在她抬手的那一刻，一眼看到的是重合眼里似有若无的期待，手就这么停在了桃子上。

重合见她没有拿，赶忙说：“很好吃的，这是我吃过最脆最甜的。

”路程有些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看他，好像觉得重合十分高兴的样子，

可是这不就是自家后山的桃子嘛，他啥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两个桃子这么开心。

路程只好说：“谢谢，不要”，起身就要从餐桌前走开，重合见状，一把拉住了她，

给路程吓一跳。意识到自己动作的重合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赶忙放开。那天的午饭还挺好吃，

就是路程一直不知道重合哪儿来的桃子，饭后吃水果吗？路程初三那年，

学校刚好在修了食堂，添了桌子椅子吃饭，不然的话，自己蹲在食堂某个角落，

重合忽然拿出两个桃子，想到这场面似乎也很有趣吧。五阳光落下，

初中校园的操场上满是树叶斑驳的影子，当路程宣布今天按照中考标准测女生八百米，

男生一千米时，那页从前的光阴长卷又在路程脑海里铺开，

像极了当年的重合写数学题的样子，一群少年无奈又想死的表情怎么也藏不住，

像极了熄又熄不了的哑火只往外酷酷冒烟。路老师冷冰冰的，如同看不到学生脸上的情绪，

只是说女生分成两组，男生分成两组，自己计时准备开跑。就在这时，

操场边的小树林里冒出了李老师的身影，冲她招了招手，示意让路老师过去有话说。

学生们一时兴高采烈。路老师转身对学生们说了一句先自由活动一下。“领导找你。

”李老师的话先于风传进了路程耳朵里。路老师有些无语的说：“我亲爱的李慕老师，

我在上课，唉，是哪位领导啊，胖蜻蜓?”原以为是什么重要事情的路程有些无奈，

可是就一些工作的形式主义而言，不能生气也不能得罪。李老师摆了摆手说：“是的，去吧，

我给你代一会儿课。”路程两眼一闭，答道：“好，我走了。”路程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

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抓着一只风筝刚好跑了出来，笑得明媚，看到她还问了一声老师好，

然后才跑走的。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孩子太像记忆中的谁了。胖蜻蜓是路程的校长，

她所在的这所初中是市里的重点初中，与自己以前读的那所有着天壤之别。

领导和下属之间的差距，有的不是一星半点。见路程来了，

原本一脸笑意看着小女孩跑出去的他忽然一脸严肃开始说话。“路老师啊，

你这已经第三年当班主任了，用点心啊，家长老是投诉你也不是个事，你要对孩子们有耐心，

你这么严格孩子不喜欢家长也不喜欢。”路程腹诽：原来是新转走的那个男生的家长。

“你要多学学人李老师的教学经验，多和同事沟通交流，你们班成绩好是好了，

家校合作工作也要做好啊。”不咸不淡的话，看来转走的那个男孩家很有钱了，

看来本来是要给校长啥好处。

“还有是……”“再有就是……”“最后是……”前面的话路程再说嗯，好的好的，

听到这里路程听到这句板板正正坐好了，认真点头。何校长没话说了，

路程在他一句嗯好的中走出办公室。出了办公室的门，路程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十年过去了，

她还是她，没变的话少，没变的安静，没变的了无生趣，板板正正。没由来的，

路程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改变了。“路程。”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路程下意识地往声音源头望去，学校花台的桃花开得正好，一阵风吹过，与风起舞，

那人就站在那里，牵着刚才自己看到的小女孩望向自己。肯定是自己没睡够，出现幻觉了，

那居然是重合。十年恍如一阵风，他的孩子原来都这么大了。转个弯也就看不到了，

就当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样，是不是你们班转走的那个同学家长告状了，

何蜻蜓说啥了?”李老师眼里闪烁着八卦。“多说点话。”路程认真点了点头，随即笑了。

“啊？”李老师满脸不可置信，继续说道，“你这是受啥刺激了?给干ooc了。

”“我前男友有娃了。”路程一脸无辜。“?”李老师不可思议的看了又看路程，你男朋友？

娃？终于，李慕女士上手了，她摸了摸路程的额头，然后自言自语道：“你也没发烧啊？

”路程不说的话，李慕完全以为路程是个无情无爱的性冷淡大女主，就她入职这近五年，

几乎都没挨过教育方面的批评，你要知道，那可是教师岗，全市的教育类奖项有她参与的，

她都是一二名，生活习惯那叫一个健康，作息那叫一个良好，身体素质那就更是异常的好了，

去年的女老师三千米跑都破纪录了，路程和他男朋友？完全想象不到这个画面，

她需要男人?她可是路程啊。女人被激素控制的一生，李慕老师默默流泪。镇定了一下，

李慕老师很理智地发问：“他是谁？”路程对李老师脸上的表情感到诧异，

随即说：“十年前的男朋友算吗？”李慕老师裂开了，她的大女主是个恋爱脑，

在她什么都承受不住的年纪，这是她所不能承受的。“那是已逝人员。”李慕双手插兜，

自己恋爱脑就算了，自己的大女主怎么可以恋爱脑成这样。“他没有去世，

十年前的时候他挺好的，陪我走过了我人生中挺难的日子。我还问他借了钱，到现在也没还。

”“路老师——”一个女学生忽然喊她，她才回神没继续沉浸在一时的过去的悲伤里。

继续上课吧！分手的事情挑下课时间说和想。……六读书的时候，有个支持鼓励，

不吵的小伙伴陪着很快乐，当然如果他吵闹了些，你喜欢他的话，他陪着也是很开心的。

送桃子之后的重合在路程面前忽然变得乖极了。有一天数学课下课，

重合破天荒的跑路程桌前问一道数学题怎么做，路程甚至都有一瞬间怀疑这人被夺舍了，

他当时可喜欢看一些个修仙小说了。她当时的表情应该就是那样意外的，

就像刚才体育课上李老师的疑惑与诧异一样的神情，不自觉的，你就想摸摸他额头，

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重合当年真是，路程还把人拉到了医务室。他当时烧得懵懵的，

整个人可爱不少，一个人的脆弱有时候真的让人心软软，路程就那么看着他，

越看越觉得有趣，这个人好像就这么随着自己青春期荷尔蒙分泌的增多被自己更多关注到。

路程当时看重合看得认真，没有注意到重合眼里或紧张或害羞的情绪。想起往事，

路程脸上总有笑意，毕竟她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重合那次发烧人烧傻了，

居然开始各种想办法和自己一块学习。虽然他的脑子真的不怎么样，路程每每疑惑，

这是初中知识啊，怎会如此。大概从每天下课时，重合总是来她面前晃悠，

犹豫要不要问她这个简单的数学问题时，她本来觉得只是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只是这样了。

有好多次，她都想捉弄眼前这个男孩子，

怎么想要引起注意捉弄对方的人变成她自己了呢?少时奇怪，长大后想起，依旧不解。

“路老师，你今天一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啊？不好意思，校长你说什么？”路程应答道，

心里想的是：不是你老揪着我们班转走那个同学不放，我能一直给你汇报经验。

“你明天休息一天吧。”何校长乌黑浓密的头顶忽然散发出万丈光芒，一时间，

何校长的光辉伟大程度在她心里涨了不少。“谢谢校长。”这可太棒了，明天周四，

后面三天都是清明节，也是能休息上了。随着周三课后大会的散会结束，

那些似有若无的开心与失落都随着一天的疲惫结束。七一个普通的春日早晨，

路程按照自己只相差数秒的每日作息开始去跑步。早晨微凉的风里流动着春天生命的气息，

在那条她路经了千百次的小小的江河的桥上，她一眼就看到了重合，

一身耍帅的衣服称得他格外俊朗。他旁边还有她们班转学的那个学生。学生一看到她，

立马和她打招呼，重合的目光也自然顺着他的声音望向了她。四目相对，路程走神有点严重，

完全忘了学生在和他打招呼，没有回应。少年对一些人事物的状况极其敏感，

又像是吃到了什么大瓜，转头和他舅舅说了句自己去去买瓶水，人就溜了。

重合在心理默默给自己打气，什么意外重逢啊，这可是自己预演了千万遍的场景，稳住稳住。

可即便是这样，当路程一步步走向他时，他还是不自觉的紧张。“好久不见。

”路程有些尴尬地笑着打了声招呼。

看起来原本很意外的重逢在她这声招呼之后很明显感觉放松许多。“好久不见。

”重合重复了她的话，又欲言又止想要说啥。“你外甥还是想转走吗？”可能当老师当久了，

路程也只能想到学生的事情了，人家也不可能专门因为以前来和她叙旧。

重合的欲言又止彻底止住了，说道：“我姐姐家里有些变故，还是要让他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