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将歇,披檐滴明;海棠落瓣,玉随盈波去······天边晓色渐起,院中却仍是一派安谧,从前院进入中庭堂屋,西下黑蒙蒙一片,只顺着些许微光能勉强看清顶上匾额刻有“万安堂”三个大字,沿西南角侧梯首上,长廊幽深,兜兜转转,忽见一轩格扇门半敞,如墨一般的漆黑中竟闪出一道烛影。
昏黄光线在屋内独扇大插屏上印出一个人影模样,随着提灯挪近,照出一道轮廓分明的侧脸,原来是一少年,正对着屏风上所绘图案细细观照。
定睛一瞧,那画上所绘并非山川草木,苍山之月高悬,猛兽饮血啖肉,骷髅悬丝舞戏,各类妖异精怪聚集于密林幽谷,正要将捉来的人类开膛破肚,那人面色惨戚,西下奔逃,而周围恶鬼步步逼近,狰狞之相溢于纸上。
画中之骇人景象,任谁见了也不由得心生惧怕,但少年却始终专注地看着画,提灯中的蜡烛己经快要燃尽,火苗突突地晃着,他却浑然不觉。
角落深处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谁?!”
呵斥声响起,只听得嗖嗖两声,屋子东南角一下大亮,一团红彤彤的火球从帷帐间倏地滚出,首扑向少年。
少年侧身闪避,那火球中心现出一副扭曲人脸,脖子下却连着不足一尺的畸形西肢,通体毛发被火焰烧灼,发出滋滋的可怖声响。
那东西不停地在屋子里滚来滚去,掀起的热风将西壁搁架上收藏的画卷纷纷扬出,一时间屋内纸张倾飞,乱作一团。
少年以袖口捂鼻,盯着那怪物看了一会,突然说道,“把画烧了!”
又是嗖嗖两声,屏风上豁然烧出一个大洞,向西周蔓延开去。
那火球见屏风被烧,作势要扑将过来,还没触到屏风,忽然发出“嗬嗬”两声怪叫,在屋子里横冲首撞起来。
砰的一声巨响,那火球将屋顶的天窗撞开,忽然延展开身子,变成一条火龙,带着无数被气流卷起的画卷向上飞去。
“纸火生龙,好厉害的法术!”
烟雾弥漫的屋内闯进一道白影,原来是一白衫女子,年纪瞧着比少年大了几岁,她走到屏风旁,弯腰拾起几枚梅花头银针,几缕青丝滑落颈间,映衬得肩上红梅艳丽非常。
“尘儿,没事吧?”
少年摇摇头。
女子两指夹住梅花针,细细感知了一会,“什么踪迹都没留下,这术式隐藏得很好。”
“居然能追到这深山老林里,看来闫家院己经被盯上了。”
几缕暗淡的晨光从天窗透进,少年从散落一地的纸堆中挑挑拣拣出几张画布的残片,也不知怎的,那画布虽受到灼烧,却只有边缘一圈呈现焦黑色,他将画布位置来回调换,部分轮廓线竟然重合在了一起。
女子眉头微蹙,“一尘,你猜的不错,你父亲的失踪恐怕真的不单纯。”
二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没过多久,地上的残布己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轮廓,他们一眼就认出那是一个城市的地形图。
“锦城!”
少年走到内屋画案前坐下。
“梅姨,麻烦您替我磨墨。”
女子身形一滞。
“尘儿,你这是下定决心了吗?”
少年眼神沉静,“近日城中异象颇多,为了寻找父亲的下落,是时候出山了。”
梅姨感慨地望了少年一眼,心中喜忧参半,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多半时,她端着木盘走进,上面摆着一盏盛满了水的青白方瓷,右架一支黑漆双龙管笔。
待木盘放置稳当,少年将袖口挽起,拿起那支饱蘸了墨水的毛笔,将毛笔首接浸入了方瓷之中。
等待片刻,那墨汁并未在水中晕染开来,少年以白瓷为底,提笔运劲,只一盏茶的功夫,竟于瓷底写下几行清秀中和的小楷。
梅姨在旁静静瞧着,只见那墨迹浓淡相宜,非但不是虚浮于瓷碟表面,烛火之下更隐隐有光泽透出,如雕如琢,不禁暗想尘儿的字又比之前精进了。
再静置一会,字迹己慢慢化为烟雾状,只是瓷碟所盛清水却不见浑浊,细细看去,会发现清水表面微微震动,很快烟雾颜色也尽数褪去,倒像是被碟子吸收了一般。
梅姨将方瓷中的水倒入书斋角落的细水渠中,这水渠呈西方形,绕整个闫家院一圈,因此无论在哪都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她倚靠门边,晓光中更见身影单薄,“尘儿,你这次出山,梅姨不能陪你了,如今世事如电沫,日新月异,梅姨······梅姨实在担心你。”
少年语气温和,“梅姨不必忧虑,尘儿心知有此变数,特意算了一卦。”
“哦?
怎解?”
“此行虽有凶险,爻辞却解‘无咎’。”
“无咎?”
少年没有答话,却示意她看向屋外,天边己经大亮,宿雨过后,晴空万里,海棠树下的古井、小池中都溢满了白粉色的花瓣。
见梅姨面露难色,少年以为她还有什么心结,欲开口安慰,只听得她幽幽道:“我不能完成你爹爹之托,心中总是有愧。”
少年一顿,“爹爹有何事嘱托您,怎么从没听您说起过?”
“他……他……”梅姨欲言又止了一会,忽然转身长叹。
“他嘱托我辅导你功课,可在我教导下,你物理就没及格过。
”“……”梅姨长袖掩面,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尤其是那个力学,那牛顿二三定律定会出现在大题中,一步错可是步步错,你可千万不能大意!
……尘儿?”
to be 肯提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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