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薛津,此次阳虎山一战, 击退敌寇, 功不可没。
赏黄金千两,家宅三座。
特封称号“护安”意寓护家国平安。”
“护安大将军,还不快领旨”“薛津领旨,薛津定不负皇上期望!
但凭赤胆忠心,誓守家国安宁!”
“俟玉……快跑,快跑啊……啊……”…………薛俟玉猛然惊醒,额头汗珠遍布,顺着额头滑落下来。
丹凤眼中血丝横生。
眼尾偏又生的向上微挑。
一张翩翩少年的脸倒是染上了些许戾气。
薛俟玉下床,将桌上蜡烛点燃。
一首在房外守护的侍卫飞影,听见动静,快步走进房中,看着自家世子惊魂未定,眉头紧皱。
便说:“世子,您是不是又梦见小姐了。”
薛俟玉明白,这不是询问,这是肯定,是陈述。
六年前,薛棠玉死了。
死在了薛俟玉眼前。
那年薛棠玉年堪15,薛俟玉刚满11岁……京都。
临近过年,大雪连下三日,错落有序的房屋瓦舍上。
积了厚厚层雪,屋檐冰棱吊挂,那晚的月亮格外耀眼,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亭院府外都挂上了红灯笼,红 得突出、在寂静无人的街道,又透露着一丝诡异。
“阿姐,你说我们将这红绣条挂在吉祥树上,我们的愿望就真的能实现吗?”
薛棠玉蹲下,摸摸薛俟玉的头,天空飘着若有若无的雪花,女孩的眼睫上被蒙上几粒霜雪,眼睛却亮晶晶的。
但眼底的期待与信仰却是生生将幼时的薛俟玉心底烫出一个洞来。
她极其温柔且坚定的说:“当然啦,明日便是新年,我们要在子时将绣条挂上,再许下自己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的!”
薛俟玉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月光下,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向归鹤桥前的吉祥树走去。
那是棵古老又高大的树,早在京都建立前就己经坐落在那了。
不知从何时起,人们便在过年时往树上挂上属于自己的红绣条,为自己谋心安,予家人、爱人祈福。
更多的是有一个寄托。
薛棠玉去找庙里偷偷问大师询问。
大师见说在两个年份的交接点挂上祈福绣条,即有机会实现自己心中所愿。
薛津在军中处理军务,薛棠玉本想自己去的,奈何薛俟玉非得跟着她。
没办法,去就去吧,谁让他是她唯一的弟弟呢吉祥树下,薛棠玉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将绣条系上,双手合十。
在雪夜天,她在月光下许下自己最虔诚的愿望:“一愿爹爹长命百岁,二愿俟玉平安康健,三愿小女子越来越美,觅得良人”薛棠玉觉得自己有点自私,给自己许了两个愿望,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少女的脸颊染上了几丝红蕴。
薛棠玉缓缓开口:吉祥树啊吉祥树,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一番苦心啊……薛俟玉看着自己手上的绣条,踮踮脚尖,双手向上胡乱抓取。
尝试了几次无果,小男孩似乎并不想接受这个结果,固执的顽强的向上触碰。
“来、让阿姐帮你挂,你许愿………”话还未说完,从归鹤桥上冲出两个身穿夜行衣,面戴煞神面具,月光下,刀尖泛着明晃晃的刺光。
寒风呼起,来者不善。
薛府。
“找到了吗?”
薛津从大堂快步走出,威严的脸上露出担忧。
胡须沾染上点点雪花。
己经两个时辰了。
他将军中事务处理完回来便发现棠玉和俟玉不见了。
没有拖拽和挣扎的痕迹,应当是自从离开的,可也不排除是歹人威胁被迫离开的。
如果是后者……应当是冲着虎符来的。
战场上,他是无人可敌,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薛大将军薛津。
为了稳固军心,即使局面多么糟糕,他都不会在战场上露出他此刻的神情。
可在这西方宅院,在薛府。
他只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薛津 ,仅此而己。
李管家轻轻弯腰,双手搁在腹前回语:“主君,街道上脚印错落交叉,无法辨别出小姐和小世子的,更糟的是今夜街上循逻的官兵得了闲假,戌时便遣散了,这……”大片雪花飘落,冷冽的风刮着薛津的脸。
不疼,但磨人。
李管家连忙打开纸伞。
恭敬且不失急促的说:“将军,快些回屋吧,兴许小姐和小世子只是贪玩、玩的忘了时间,我吩咐下人们去找。”
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棠玉不贪玩,俟玉也对姐姐唯命是从,总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姐姐屁股后面。
此刻的薛津失去了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能力。
雪花在胡须上化开。
几绺胡须还因此黏起来了甚至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薛津看着漫天大雪,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李管家,粗哑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力:“雪下大了……”忽尔,薛津看着府前屋檐上挂着的红灯笼、紧皱的眉头舒展。
棠玉是个听话的孩子,活泼可爱也不失温柔小闲静。
但有一点,极其信佛。
每次薛津出征前几天,她总要拉着他去庙堂祈福。
每次都要弄上几个时辰。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薛津身体里喷发而来,几乎是一瞬,他全身力量迸发, 快速冲向门外并督促李管家:“带上护卫跟我来…快…快!”
无论是怎样,总得有个防备他们定是去吉祥树那边了!
无论在不在,都要去找一找……像是不慎落入海中的人,借丝丝光亮,在无尽海上看见了一根浮木,此刻那点渺茫的希望似乎能成为胜利的曙光。
李仲平立马集齐护卫跟上薛津。
大雪纷纷扬场,薛津疾速奔跑,任由雪花打在脸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抑制住脑中不好的想法,薛津似乎能感觉到有觉到有 什么东西在慢慢失去。
归鹤桥前……“俟玉…快跑…快跑啊!”
长刀入体的那一刻,薛棠玉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葱白有力的手紧紧拉着眼前的黑衣人,拉扯间,竟将黑人衣领生生向下拽了好几寸身后的薛俟玉像在暗林中肆意生长的狼崽,稚嫩的脸庞上丝毫不显惧怕反而一双眼睛红的像血。
一眨也不眨,目光狠厉,眼神犹如利刃出鞘,凶狠中带着浓重的杀气。
另一个黑衣人紧拽着薛俟玉。
他又跳又咬,任由眼泪流出,看着身前中刀的姐姐还在伸手牵制着出刀的黑衣人。
他不顾一切想要冲向几米开外的姐姐泪影模糊间,他瞅见了黑人衣领下锁骨偏下方,有一飞鹰的图案,那飞鹰双翅展开,似要翱翔天际。
黑衣人一记手刃打向薛俟玉的脖颈天旋地转般的眩目感瞬间涌了上来,令他根本站不稳脚步。
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黑衣人拔出长刀,刹那间,鲜血飞溅,薛棠玉白袄粉棉裙己被鲜血浸染。
她的眼睛红肿,面色惨白,鲜血从口中吐出。
她坚持不住了啊,她想,迟来的痛感像凌迟的刀一般。
她痛,她怕,但她又庆幸,因为在她人生最后的时刻,她看见那两个黑人并没有对俟玉下死手,只是将他打晕。
薛棠玉轻声笑了一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十分凄凉。
她在笑自己的人生原来不过十五载便结束了。
她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滑落在雪地上。
她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但她己经没有机会了刀光剑影中,生命如同脆弱的烛火般在瞬间熄灭,杀戮的狂潮如同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一切。
树上几个零散的红袖条随风飘动。
像是在为她悲哀。
就这样,雪夜天、月光下、吉祥树旁,薛棠玉死了……“这个怎么办?!”
其中一个黑衣人看着打晕的薛俟玉说。”
“这个杀不得,相爷说过,务必留一人性命,快撤,薛津应该快要来了。”
说罢,两个黑衣人立马检查了一番确认人死透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连脚印都抹去了,才轻功飞走。
少女的肤色几乎如雪一般白,苍白唇上的干涸鲜血像是抹了艳红的口脂。
黑色秀发胡乱的散落在雪地上,胸口的刀伤血腥可怖。
血肉翻滚,生生露出了肋骨。
她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薛津带着人赶到时便是一死一晕两个人,就这样孤单的躺在雪地上的场景薛津顿时心如刀绞。
他几乎是爬过去,爬到薛棠玉身边。
眼睛却又看着不远处的薛俊玉,一只手将棠玉搂在怀里,另一只手颤抖得指向不远处的俟玉。
李管家连忙去伸手探薛俟玉的鼻息,察觉到小中爷并无生命危险时,一把抱起,他疾步走向薛津、蹲下。
薛津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极大的悲痛使他开不了口。
他泪水如暴雨般汹涌而下,每呼吸一下都伴随着着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人无法触及。
李管家慌忙说道:“将军,小世子无事,只是被打晕了。”
————薛俟玉忍住想哭的念头,对故人的思念化作一声长叹赠予黎明前的黑夜。
他己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见阿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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