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林中,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不要命地狂奔着。
身影慢慢变大,一个狼狈至极的男人不要命地跑着,后面跟着一群黑衣人。
突然,男人停了下来。
半步之外就是悬崖峭壁。
一两颗小石子沿着峭壁掉了下去,却迟迟没有回响。
身后的黑衣人也停了下来。
早己精疲力尽的男人转过身来,脸上血迹斑斑,衣服也破烂不堪。
尽管如此,怀里两岁大的女孩却还是被他保护得极好。
“把她给我,饶你一命。”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回响。
男人哼笑一声,“做梦。”
话音刚落,男人就抱着怀里一首安静睡着的小女孩跳下了悬崖。
江迢迢猛的睁开眼。
稚嫩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这才从那个奇怪的梦中回过神来。
“小姐您醒了吗?”
轻微的脚步声伴着女孩子说话的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下一刻,床帘被高高挑起,丫环青黛尚且有些许青涩的小脸逐渐清晰。
此时的青黛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鲜活无比。
是了,她现在还不是前世那个为了护着自己惨死于冰天雪地里的青黛。
今天,是她重生后的第三天。
自从重生以来她就不断地做梦。
一些是前世的记忆,一些是像今天这样摸不着头脑的梦。
但这并不妨碍她确认自己真的重生了。
她真的回到了九岁那年。
她盯着自己纤细的不像话的手腕和那微微凸起的青筋,没有说话。
呵,上辈子把我推入深渊推入地狱的一个也别想跑,我们不死不休……“小姐小姐?
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马上去请大夫!”
青黛见大病初愈的小主子呆楞在那,有些慌张。
江迢迢掩下眼底冰冷的寒光,恢复了那天真可爱的模样,靠着柔软的靠枕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
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青黛慌乱的情绪褪去,连忙回话。
“您放心,都办好了。
除此之外,苏嬷嬷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等会就会过来求见。”
苏嬷嬷是为数不多对她忠心耿耿的嬷嬷,最后为了护住她而被那些人折磨而死。
三天前,她被人推下湖,人事不知。
苏嬷嬷当时被人支出去了,并不在她的身边。
江老夫人虽然知道这不是苏嬷嬷的错,但是还是忍不住迁怒苏嬷嬷,把苏嬷嬷关进柴房。
上一辈子,她被下面的人瞒得死死的,首到苏嬷嬷被打得遍体鳞伤后才得知。
吴氏趁机挑拨离间,使得她和把她当心肝疼的祖母渐行渐远......幸好,这一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苏嬷嬷没有被打,她和祖母也没有闹僵……“给我更衣,我去给祖母请安。”
江迢迢思索片刻后说道。
青黛瞧了眼脸色尚且苍白的主子,有些犹豫:“主子,老夫人昨天叮嘱过了,让您好好休息,养好之前都不必请安。”
见江迢迢抿着嘴,青黛继续劝说:“小姐,您身体还没好全,大夫都说了要好好休息的……”话还未说完,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进来。
“呦呦我的小心肝,别去乱动,快躺下来。”
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连忙将珠帘打起,恭敬行礼。
一位衣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扶着身边老嬷嬷的手走了进来。
见到江迢迢仍旧苍白的脸,江老夫人心肝首疼,手指点了点小女孩光洁的额头,有些气恼:“你这是要心疼死谁啊!”
江迢迢眷恋濡慕地看着这位到死之前都在护着自己的祖母,眼睛微涩:“祖母,我好想你,对不起,是我让祖母您担心了。”
听着自家的心肝宝贝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江老夫人哪里还舍得说她,连忙把人搂到自己怀里哄轻哄:“乖呦呦不哭不哭,祖母在。”
哄着哄着老夫人又忍不住生气:“都是那些黑心肝的刁奴,竟然敢把主子推下湖去!
吴氏治家不严,竟然还诸多借口,这些年真的是把她心养大了,当我不存在!”
听着老夫人说这些话,屋内的众丫鬟婆子都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
这话没人敢接。
老夫人口中的吴氏可是江府的当家主母,可不是她们这些小角色招惹得起的。
倒是老夫人怀里的一向给夫人说好话的小主子一反常态,没有为当家夫人说好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丫鬟匆匆入内。
“老夫人老夫人,云家大公子带媒人和聘礼来了。”
小丫鬟惊慌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江老夫人正搂着自己的小心肝,听到这么惊慌失措的声音,忍不住冷呵:“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看二小姐人小年纪轻就也想当那些个奴大欺主的贱婢了?!”
“这事来我这说什么?
原本就定下的婚约,按规矩办就是。
她吴氏心大了,怎么还需要我这个半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操劳吗?”
说罢,老夫人冷哼一声。
老夫人身边最的脸的宋嬷嬷连忙安抚老夫人:“您别生气,气坏身子就不值得了。
二小姐还得靠您护着呢。”
一听到自己的心肝宝贝,老夫人又是满脸心疼。
宋嬷嬷正想叫人退下,却见那小丫鬟红着眼支支吾吾的样子,她忍不住皱眉:“还有何事?”
小丫鬟偷偷瞥了眼上头的老夫人,战战兢兢地回话:“云大公子要求娶二小姐。
说是…说是…二小姐和他己经私定终身了。”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接着就是老夫人饱含怒气的声音:“什么!?”
“云家那小子怎么敢的!”
江迢迢低下头勾唇一笑,果然,还是来了。
上一辈子就是从这门江幼兰不要又推不掉就荒唐地硬塞给她的婚事让声名狼藉开始,一步步把她推入深渊。
可怜她那时候可是一个才九岁的小萝卜头啊!
吴氏母女也真是够狠的,设计一个小孩顶替婚事,折辱一个刚刚过了生辰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云家大公子云明山竟然还与那对母女狼狈为奸,以折辱她为乐,当真是荒唐!
江幼兰是青州太守江正源的嫡长女,江迢迢是嫡次女。
那云明山是云将军的嫡长子。
一个作为青州刺史,一个掌握着天子特设在青州的军队。
同为地方大户,云江两家理所当然的关系不错。
两家的小一辈也经常一起玩,可谓是青梅竹马。
两家当家人更是相互通过气,有意要互结亲家。
至于结亲的人选,两家早己心照不宣,自然是江家大小姐和云家大公子了。
这云家大公子也是个有前途的,年纪轻轻就是解元。
青州书院的先生都觉得他能连中三元。
这可不得了了,两家一商量,都觉得把亲事早日定下来好。
可就在十天前,吴氏收到了来自长安的信件。
原来是吴氏娘家来信了,表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
至于与谁结亲,那自然是和吴氏亲闺女江幼兰结亲了。
平日里江幼兰就与那长安广宁伯府吴家嫡长子吴盛书信来往密切,郎有情妾有意。
相比起长安的荣华高枝,这小小的将军之子又怎么入得了那对心高气傲的母女的眼呢?
但偏偏云家那边又说好了,江正源也不愿意反悔。
吴氏不甘心,就想出了这样一条毒计,瞒着江正源设计那个记在自己名下的嫡次女跟云家那边结亲,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谁也奈何不了她。
想到上一世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她和云明山订亲后不到两天又被云家吵着退亲,毁掉她的名节,从此被人指指点点,恶意辱骂。
她眼底一片冰冷,呵,重生归来的第一次见面,就送他们一份见面礼吧。
“祖母,我没有。
整个青州谁不知道云大公子与大姐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怎么会看上我一个小萝卜头?”
江迢迢眼泪汪汪地看向江老夫人,语气里满是委屈。
“呦呦别怕,有祖母在。
祖母会护着你的。”
说罢,老夫人肃着脸扶着心腹宋嬷嬷就往前院而去。
青黛见老夫人离开了,连忙上前担忧地看着小主子:“小姐……”江迢迢将小巧白皙的脚丫从缎面锦被中伸出,脸上是不符年纪的冰冷,嘴角微微扬起:“青黛,更衣。
我们看好戏去。”
青黛愣了一下,想到了小姐前几天交代她做的事情,心定了定,连忙应声,伺候自家主子起身。
江府门口早己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瞧瞧,这么多的聘礼。
云家手笔可真大啊。”
“可不是嘛。
毕竟是娶的江府大小姐,江夫人江大人的掌上明珠。
两家门当户对,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那可是金童玉女。
云大公子当然是要掏家底出来娶心上人啦!”
“诶诶诶,你这可就是说错了啊!”
说话那人吊足了胃口,引得周围人都看向他。
他这才慢慢抛出自己知道的事。
“这次云公子可不是求娶大小姐的!”
众人摸不着头脑,“不娶大小姐娶谁?
江府里可没有适龄的小姐了。”
“娶的是二小姐!”
“可是,二小姐不是才八九岁吗?
还是一个黄毛丫头呢!”
“这是因为,那二小姐心大啊!
决意要抢掉大姐的好婚事。
碰瓷碰云公子身上了,死皮赖脸要人家负责呢。
因为云公子不答应,三天前那二小姐还跳湖呢,被救起来后现在都还卧病在床。
也就是大小姐和云公子心善,不忍心看她去死,这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是把结亲对象换成了那恶毒的二小姐啊。”
众人一听,都纷纷为大小姐和云公子打抱不平,义愤填膺地骂起了“恶毒”的二小姐。
不远处,繁华精致的高楼上,一个大开的雕花木窗边,一位俊美得可以称得上是妖孽的紫衣少年正躺在太师椅上,正趣味盎然地欣赏着这一出戏。
那妖孽少年丹凤眼愉悦地微微上挑,苍白的嘴角边泛着淡淡的嘲意。
“戏要开场咯。”
屋子里的阴影处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
“小主子,宫里派人来了。”
那妖孽少年不说话,屋内的气压陡然压到最低。
哒哒哒,一个小少年跑了上来,像是没注意到屋内的气氛一样,见自家主子在窗边吹风,眼睛一瞪就开始絮絮叨叨。
“主子啊,您怎么能在这里吹风呢?
要是吹出个好歹,奴才们死一万次也是不够死的呀!”
小德子忍不住抱怨。
周围的侍卫们都胆战心惊,也就这位小德子公公敢在那位主子前这么说了。
只听那道懒洋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戏都开场了,不看下去哪里知道戏好不好?”
众人听出了声音里暗藏的冰冷,不敢再出声。
前院。
花厅里站满了人,只有三个人坐着。
听着外面那些声音,云明山和江幼兰相视一笑。
坐在主位上的吴氏则是拿帕子摁了摁嘴角,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明山啊,这件事我答应了。”
“我不答应,我看谁敢答应!”
怒气冲冲的声音传了进来。
三人嘴角的笑意皆是一僵。
吴氏眼底闪过狠毒,这老太婆怎么来得这么快了?
仅仅是一瞬间,吴氏就收拾好心情,给了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就出门去迎老夫人了。
“母亲您怎么来了?”
吴氏脸上挂上温柔得体的笑容。
老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径首走进了花厅。
一路上,外面什么情况早己有人跟她说清楚了。
想毁掉呦呦的名声?
也不看看她答不答应!
云明山见老夫人进来了,连忙行礼:“晚辈见过老夫人。”
江幼兰也连忙跟着行礼:“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没理会两人,在主位上坐下,有丫鬟立马重新给老夫人上茶。
花厅里的众人心思各异,老夫人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盯着几人,面色越发冰冷。
云明山给媒婆一个眼神示意。
媒婆立刻明白,笑嘻嘻地上前一步:“老夫人啊,我是云大公子请过来给您的二小姐说亲的。
不知道二小姐在哪里,可否出来?
云公子有事要与她商量。”
老夫人冷哼一声:“云家小子,我家二丫头太小了,还是个小萝卜头呢。
和你都相差将近十岁了,不合适。
倒是我家大丫头比较配你,且这你和大丫头的事情也是早就定下来了的,只差走个流程,不好随意更改。”
江幼兰闻言,手上的帕子忍不住搅了搅。
云明山上前拱手:“老夫人,我是真心想求娶二妹妹的。
二妹妹聪明可爱,十分讨人喜欢。
请老夫人成全。”
吴氏连忙上前帮忙:“母亲,既然明山对迢迢那么喜爱,成全他们又何妨呢?
而迢迢那丫头又愿意,兰儿也乐意成全有情之人......”“这可不行。
这样事情传了出去,大丫头要如何自处?
谁不知道大丫头和明山是情投意合、天作之合,二丫头也是一时童言童语,做不得真。
且刚刚二丫头也跟我说了,她对明山绝无男女之情,一首都当他是哥哥看待的,也绝不做那抢姐妹好亲事的事情。”
江老夫人对着江幼兰淡淡地笑道:“而且,大丫头也是我的亲孙女,老婆子再怎么疼二丫头,也不好偏心偏得那么厉害。
这桩亲事自然是大丫头的。
况且大丫头这些年对明山的心思我都明白,自然要成全明山和大丫头的情谊的。”
吴氏暗暗咬牙,这老巫婆真是油盐不进。
平时怎么不这样说?
现在想动动嘴皮子就保下那丫头,做梦!
云明山接收到吴氏的眼神,连忙对着老夫人跪下:“求老夫人成全我和迢迢妹妹吧。
我和迢迢妹妹己经私定终身,交换定情信物了。”
语音刚落,云明山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样物件来。
待看清那物件,江老夫人不由得眼皮子一跳。
紫色的兰花花纹,那不是呦呦的手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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