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局的冬夜总是格外漫长,仿佛时间在这里被无限拉长。
韦昭棠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本《妙法莲华经》。
此时,檐角的冰棱在月光的映照下,宛如一把把锋利的碎刃,将清冷的月光切割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而墨汁则沿着那裂瓷碗的边沿缓缓渗出,仿佛是被这寒冷的冬夜所压迫,不得不逃离那残破的容器。
韦昭棠微微颤抖的手指蘸着那半冻的残墨,在己经褪色的绢帛上,认真地誊写着"方便品第二"这几个字。
这己经是她今天抄写的第三十七遍了,但她的动作依然没有丝毫的懈怠,每一笔每一划都显得那么专注和虔诚。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昭棠姊姊。
"韦昭棠缓缓抬起头,看到新来的小宫女正捧着一个炭盆,在门边瑟瑟发抖。
那小宫女的额头前,几缕碎发被热气蒸腾得微微飘动。
"郑嬷嬷说……说让您去北阁收殓。
"小宫女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对这个任务充满了恐惧。
笔尖悬在"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的"世"字上,墨滴晕染了绢帛。
韦昭棠将冻僵的指尖藏进袖笼,瞥见小宫女鞋面沾着褐斑。
是干涸的血,混着掖庭局特有的腐草味。
北阁梁柱结满蛛网,郑嬷嬷的织锦披帛扫过韦昭棠肩头。
"暴病死的。
"她将白麻布扔在尸体面门,"把佛经塞进她怀里,明早尚宫局来验。
"鎏金护甲划过尸身脖颈,三道紫痕在苍白的皮肤上宛如勒进血肉的佛珠。
韦昭棠俯身整理尸衣,嗅到死者指甲缝里的苦杏味。
是鸩毒,与三日前暴毙的司制房女史同源。
她将抄好的经卷塞进尸身左襟,指尖触到团硬物——半枚染血的象牙算筹,刻着"河东裴"的徽记。
更鼓声声,惊起了寒鸦,扑闪着翅膀,在夜空中发出低沉的啼叫。
韦昭棠静静地跪在水边,手中搓洗着麻布,冰冷的河水让她的手指逐渐失去知觉。
水面如镜,倒映着西市方向熊熊燃烧的火光,那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仿佛是末日般的景象。
她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在手中的活计上,却无法控制脑海中翻涌的思绪。
五日前,掖庭局丢失了《两京账目》,那是一本记录着朝廷财政重要信息的册子,丢失它无异于将国家机密暴露在外。
她心中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就在这时,酒肆的哑奴送来了一张素笺,上面赫然写着“渔阳鼓动”西个字。
她心中一凛,这简短的西个字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与动荡?
突然,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将手中的算筹用力按进了冰水中。
那冰冷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仿佛连血液都被冻结。
井底传来三声清脆的叩击声,似乎有人在黑暗中传递着某种信息。
子时的梆子响了,夜晚更加沉寂。
她小心翼翼地解下腰间装艾草的香囊,将那湿漉漉的算筹仔细地裹在经卷里,然后缓缓垂入深井。
那麻绳磨过掌心旧疤时,带来一阵刺痛,她却仿佛感觉不到。
就在这时,郑嬷嬷在廊下发出了一声尖笑:“到底是读过弘文馆的,连裹尸都裹得慈悲。”
那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充满着嘲讽与不屑。
韦昭棠心中一紧,她知道自己的举动没有逃过这些老狐狸的眼睛。
但她不能解释,也不能停下,只能继续做她认为正确的事。
那火光在夜空中燃烧,仿佛在昭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她,只能在这暗流涌动局势中,尽自己所能去守护那些她认为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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