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他，是在4年之后，一场浮华的名利酒会，衣香鬓影间穿梭着娱乐圈最昂贵的灵魂。
顾北柠独自端着香槟，指尖在杯壁留下浅淡的雾痕。
刚从片场赶来的她尚未适应这样的觥筹交错，然而那些此起彼伏的"顾老师""北柠姐"的呼唤，却让她条件反射般扬起职业性的微笑。
她不知道其他演员是否也像她这样，明明对这样的场合厌烦至极，却依然要用最完美的弧度勾起嘴角。
4年！
久违了啊！
但是，怎么在经纪公司濒临解约的当口就遇见了他呢？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们。
水晶吊灯晃动的光斑里，裴恒屹挽着乔煦雅从旋转楼梯拾级而下。
他的西装领针在锁骨位置折射冷光，恰如五年前半岛酒店电梯里，被她扯落的第二颗纽扣的反光。
顾北柠突然觉得呼吸不畅，就像那年杀青宴后，她把他按在消防通道时，少年律师用领带缠住她手腕说的那句："顾北柠，你根本不懂什么叫负责。
"顾北柠静静望着水晶灯下的那一双身影，再一次体会到命运的安排多么讽刺。
五年前，正是他们，让她在庆功宴的香槟里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现在他们一起衣锦还乡了呢，看来终究是修成正果了吧？
幸好当年她选择转身离开，否则现在恐怕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接受众人的祝福。
裴恒屹，乔煦雅，她多可笑，怎么会以为法学院的高岭之花会真的为她停留呢？
"我们不仅是青梅竹马，这次去纽约，裴伯父特意安排我们同个律所实习。
"记忆中乔煦雅温柔的声音格外清晰，"顾小姐应该明白，这样的机会意味着什么。
""你觉得临时起意的露水姻缘，比得上我们志同道合的七年相伴吗？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顾小姐，我爱恒屹，这次出国后，我们会以结婚为前提认真交往。
"二十三岁那年，她刚捧得第一座影后奖杯的庆功宴上，一向知书达理的师妹乔煦雅，竟握着香槟杯对她这样宣示主权。
能让含蓄的煦雅说出这番话，想必是爱到了灵魂里。
可她拿什么和煦雅比呢？
就在对方宣示的第二天，机场大屏就显示着他们并肩飞往纽约的航班信息，而她只能独自站在安检口外，将那张没能送出的机票揉成了碎片。
裴恒屹——突然想起那晚他发狠般扣住她手腕时眼底的痛楚，顾北柠心尖泛起一丝隐痛，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过。
他们朝她走来时，顾北柠攥着手包的指尖瞬间失了血色。
她几乎要转身逃开，但这个酒会有很多媒体，无数镜头对准了这个方向。
下一秒她又想，凭什么要逃？
她该扬起完美的微笑，优雅地说一句"恭喜"，然后从容离去，让他们记住她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更何况，他们或许早就不记得那些往事了。
现在的她是三料影后，不再是当年那个为爱情患得患失的小姑娘。
剪裁利落的黑色礼服取代了从前偏爱的纱裙，钻石耳钉在耳垂上闪着冷光，连嘴角的弧度都经过精确计算——她早己脱胎换骨。
他们越来越近，裴恒屹的西装领针在镁光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乔煦雅裙摆上的珠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顾北柠抬起下颌，正准备开口——"接过。
"乔煦雅挽着裴恒屹从她身侧走过，香风掠过她僵硬的肩膀，连眼风都没扫过来半分。
不是不心酸的。
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姗姗来迟，她才惊觉自己竟还保持着那个未成型的微笑。
顾北柠，你这个怂包！！
若有似无的对话声飘来。
"要不要吃点东西？
"乔煦雅温柔的询问。
"......"男人的回音被嘈杂的人声吞没。
顾北柠睫毛轻颤，那个曾经在她耳边低语的嗓音，如今隔着4年光阴，依然能轻易拨动她记忆深处的弦。
她攥紧手包链条，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这疼痛反倒让她清醒过来，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转身没入人群，裙摆划出决绝的弧度。
顾北柠刚转身要走，一道刺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哟，这不是我们的顾大影后吗？
"她脚步一顿，看见林曼妮扭着腰肢走过来，鲜红的指甲在她礼服上轻轻一划："这件Elie Saab去年秋冬款吧？
我记得当时杂志上说这颜色显老，果然..."周围几个小明星配合地发出轻笑。
顾北柠垂眸看了眼自己墨绿色的礼服——这是品牌方专门为她定制的特别款，根本不是过季产品。
这里的争吵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包括乔煦雅。
她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瞥向那个喧闹的角落，却在看清人影的瞬间如遭雷击——是她，竟然是她！
乔煦雅瞳孔骤缩，指尖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她，怎么刚回国就撞上了呢？
"煦雅？
"裴恒屹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视线望去。
挺拔的身形骤然凝固。
顾北柠！
此刻嘴角挂着完美笑容的可不正是顾北柠！
脸上是得体的微笑，眼里却闪着毋庸置疑的不耐。
裴恒屹太熟悉她这副表情了——就像当初骗他感情时千依百顺，得手后就弃如敝履的模样。
顾北柠站在香槟塔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边缘。
水晶灯折射的光斑在她脸上跳动，却照不进那双黯淡的眼睛。
裴恒屹远远望着她，胸口泛起熟悉的钝痛。
西年了，她依然会在紧张时用拇指轻抚杯壁——这个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动作，他记得比谁都清楚。
"恒屹？
"乔煦雅第三次唤他，"王总在等你。
"乔煦雅紧张地打量他的神情，却找不出蛛丝马迹。
裴恒屹面色如常，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只是平静地整了整西装袖口。
"走吧。
"他波澜不惊的语调，仿佛顾北柠于他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
她忍不住最后望了顾北柠一眼，却意外撞上对方同样投来的目光。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顾北柠似乎怔了一瞬，随后唇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朝她举杯示意。
乔煦雅慌乱地转身拉住裴恒屹："恒屹......""嗯？
""她......"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待她再回头时，顾北柠己经放下酒杯气场全开。
"林小姐记性真好，"顾北柠优雅地拨开对方的手，指尖在香槟杯上轻轻一叩，"连去年的秀场都记得这么清楚，难怪今年还在演同一个角色。
"林曼妮脸色骤变，强撑着笑意："顾姐说笑了，我就是觉得...像您这样的前辈，穿新款反而显得刻意呢。
""前辈？
"顾北柠轻笑一声，指尖抚过裙摆上的刺绣，"我倒是听说，有些人入行五年还在演丫鬟，确实该叫一声前辈。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林曼妮妆容精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中的酒杯微微发颤。
顾北柠不紧不慢地抿了口香槟，目光扫过众人："对了，听说王导新戏在找女主角？
"她唇角微扬，"我刚好收到邀约，不过档期太满，倒是可以帮忙推荐几个新人。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林曼妮，后者顿时面如土色。
谁都知道，王导最讨厌的就是靠关系上位的演员。
"失陪。
"顾北柠微微颔首，转身时裙摆扬起凌厉的弧度，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对手的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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