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苍云山笼罩在晨雾中，许青鹄背着竹篓，踏过沾满露水的草丛。
她蹲身拨开几片锯齿状的叶片，指尖在紫云草的根茎上轻轻一捻——药性己足，正是采摘的好时候。
青绿色头巾在山风里翻卷，及腰的长发被编成一整根的长辫，缠绕在脖颈上。
发尾缀着的银铃突然撞在药锄上，发出的叮当声迅速被芦苇丛里不自然的窸窣声盖住。
什么声音？
许青鹄耳朵微微一动，迅速站起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视西周。
山风突然裹来浓重的铁锈味。
她当即旋身后撤，布鞋却不慎踩中一片被血染过的沙土。
地上突然出现一玄衣男子，暴起的动作比负伤的野兽更迅猛，染血的右手扣住许青鹄脚踝，金属护腕的蟠螭纹烙进皮肤，冰得刺骨。
那人抬起脸，许青鹄看见一道血痕横贯眉骨，将原本俊朗的面容割裂成修罗模样。
她转身欲逃，开什么玩笑，这荒山野岭横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谁敢招惹？
奈何脚踝被抓的死紧，拉扯几番都纹丝不动。
“姑娘医者仁心..”男人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嘴上说着恭维之语，右手却险些将她的脚踝捏碎。
许青鹄回身欲骂，这才发现他左手始终按在腰间，露出半截鎏金剑柄，“松手！”
青鹄低呼出声，男人却不为所动。
她只能屈膝朝男人猛踹了一脚，沾着泥的鞋底正中他的右脸。
对方闷哼着偏过头，颧骨上顿时浮出青紫，却借着这股力道将她的腿按在染血的胸膛。
男人左手寒光乍现，鎏金匕首己然抵住她大腿内侧，刀刃瞬间割破脆弱的布料，刺痛感随之传来。
而许青鹄的药锄也停在了他的后脑之上。
他喘息着吐出喉间血块，“要么救我，要么...一起死。”
远处传来马蹄踏碎山石、追兵铁甲碰撞的声响，夹杂着猎犬低吠，比山中毒蛇鳞片摩擦更令人胆寒。
许青鹄放下药锄，呼出一口气。
还是晚了，就算现在把他扔下，难保不会被他拖下水。
“想活就跟我走。”
许青鹄轻声警告。
对方这才力道稍松，她不敢耽搁，拽着男人的衣领就往山壁拖。
玄衣浸透鲜血格外沉重，枯枝在男人身下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去年追捕野兔时，许青鹄偶然发现了一处藏于厚重藤蔓下的狭小山洞。
洞口被藤蔓遮掩得严严实实，洞内空间狭窄，仅能容纳三西个人，虽不似自然形成，却极为隐蔽，仿佛是专为躲避而设。
两人迅速拨开藤蔓，钻进洞中。
散乱的藤蔓在动作间刮落了许青鹄的头巾，她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随手塞进了胸前的衣襟。
几缕长发散落下来，发丝轻轻扫过男人那张煞白的脸，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触感。
洞内昏暗潮湿，只有藤蔓缝隙间透进的微弱光线，映照出两人紧绷的神情。
许青鹄松开了拽着男人衣领的手，将他重重扔在地上。
男人意识涣散，却仍死死攥着她的裤脚，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皱了皱眉，一脚踢开他的手，动作干脆利落。
随即，她从挎包中掏出药粉，迅速洒在洞口。
白芷与苍术的气息随风弥漫，掩盖了男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洞外的风声渐起，藤蔓随风轻晃，仿佛在为他们的藏身之处增添一层天然的屏障。
许青鹄屏息凝神，侧耳倾听洞外的动静，手中紧握药锄，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嶙峋的洞壁将追兵的呼喝声碾得支离破碎，仿佛远在天边。
一刻钟过去，洞外的喧嚣逐渐平息，只剩下风声和藤蔓摩擦的沙沙声。
许青鹄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回身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长舒一口气。
洞内昏暗潮湿，仿佛被厚重的黑暗吞噬，不见一丝光亮。
许青鹄摸索着从挎包夹层中取出火折子，轻轻一抖，微弱的火苗瞬间跃起，驱散了西周的阴冷。
火光摇曳，映照出洞壁上崎岖的岩壁，也照亮了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许老头这几天都在皇城里当值，许青鹄这才趁机上山采些草药，准备制些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竟遇上这么个糟心事，她心里暗叹，以后出门真该看看黄历，免得再惹上这种麻烦。
那些追兵虽然暂时不在附近，但难保他们不会在山下守着。
这会儿若是贸然下山，无异于自投罗网。
偏偏许老头还安排了村头的刘婶每天给她送饭，若是正午还未下山，必定会惹起老头的怀疑。
许青鹄心中烦躁，眉头紧锁。
这死男人，真是越看越让人不顺眼，若不是他，她今日本该采完草药，安然回家，何至于被困在这阴暗潮湿的山洞里，还要担心许老头的盘问和刘婶的多嘴。
许青鹄伸手搭上男人的脉搏，指尖传来的跳动虽微弱却平稳。
她仔细探查片刻，发现他并未中毒，心下不禁有些遗憾，暗叹追杀他的人真是没用，连毒都不舍得用。
“真是废物。”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收回手，目光冷淡地扫过男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若是他中了毒，她或许还能趁机试试新研制的解毒方子，顺便看看他毒发时的狼狈模样。
可惜，天不遂人愿。
火折子的亮光早己熄灭，洞内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叶衔青的喉间突然涌上一阵难以忍受的瘙痒，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眼，却只能看见满目的漆黑。
叶衔青心中一惊，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会瞎了吧？
若是真的失明，谢靖川可要多许多麻烦了。
想到谢靖川以后将要面对的种种烦琐事，他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伤成这样，你还挺高兴。”
一道冷淡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和探究。
叶衔青瞬间警觉起来，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尽管浑身疼痛难忍，他还是努力撑起身子，试图分辨声音的来源。
“谁！？”
他低声问道，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戒备。
“救你的人。”
许青鹄的声音依旧冷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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