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低垂,薄纱轻摇。
数九寒冬的夜里,风在外头呼啸不止。
烛火昏暗的殿内一道身影蹲缩在榻上,从缝隙里透进来的寒气首首地往骨头缝里钻去。
她身体抖得厉害,连牙齿都咯吱作响。
外头传来步履踏在雪上细碎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便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几人抖落身上的雪,提着一盏灯笼往里头瞧了瞧。
“许公公,这都过去几日了,长公主怕不是早就冻死了。”
那领头的太监眉目阴寒,小心翼翼地往里头走去。
他厉声道:“给咱家把门关好些!
人死了不要紧,若跑了便拿你们是问!”
“是是是!”
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太监神色谄媚,连忙把门关上。
火光照亮了榻边,女子青丝散落,将头埋进膝间,缩成一团止不住地抖动着。
她一身素白单衣轻薄无比,白皙柔嫩的脚被冻得血红。
许公公微微低下身子,嘴角流露出些许幸灾乐祸的笑意。
“长公主殿下,陛下疼惜皇姐,特意令我等过来探望一二,长公主可要跪头谢恩呐!”
榻上的女子缓缓地抬起了头,烛火照在她的脸上,苍白无比。
“想羞辱本宫,便让云皓朗亲自来!
一条狗还不配看本宫的热闹。”
她的声音如同寒冰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讥讽的冰刃,让人不寒而栗。
大离宫变,太子身为储君却谋权篡位,唯恐那高位落于她身。
却不知,储君之位本就是她旧日里不屑一顾的东西,谈何觊觎。
父皇惨死,她身上御寒的衣物也被强行脱下收走。
他们任由她在这空寂的殿内被寒意吞噬。
外头庆贺新帝即位,而她在这殿内断水断粮。
她失了势,往日奉承她的那群人一哄作鸟兽散,都不知跑到了何处。
如今,就连几个阉人也敢爬到她的头上。
还真是可悲!
云初离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凤眸低垂,悔恨之意如潮水般涌来,将破碎的灵魂吞噬殆尽。
时至今日,她己站在了悬崖边,再无任何惧怕。
许公公冷哼一声,用那尖细的嗓子不满地开口道:“咱家奉了陛下的旨意,皇命在身,长公主该低头才是,若再敢出言不逊,便莫怪咱家不留情了。”
“不留情?”
云初离眼尾血红潋滟,扬着唇角幽幽道:“如何个不留情?”
女子生的绝色,纵是狼狈不堪,满身风情亦收敛不住,落在有心人眼里,便如那惑人的妖精,处处勾人。
小太监见此心口一热,不由得搓着手忐忑地确认道:“许公公,陛下当真将长公主赏给我们了?
这毕竟是他的皇姐……”许公公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陛下的旨意自然是真的,待你们玩乐后便刮花她的脸,丢进青楼里,做那人尽可夫的娼妓!”
他末尾二字说得极重,眼底倾露着数不尽的嘲讽。
小太监们对视一眼,连这殿内寒凉也顾不上了,脱下步履便往榻上爬。
他们满眼垂涎丑陋不堪,其中一人更是有些急切地扑了上来。
云初离神色倏而变得凌厉凶狠。
眼前血光喷涌,难以置信的眸在视线里剧烈地抖动着。
她苍白的手紧紧地攥着一根簪子,从颈侧刺了进去。
血迹没过她的指尖,淅淅沥沥地从缝隙里头滴落而下。
女子睁着空洞的眼,状若疯癫般凑近些问道:“疼吗?”
“杀人了!”
另外一人抖着身子连忙往床榻外退去,却被她反应极快地抓住了脚,重重地摔在了榻上。
“跑什么!
你们不是要同本宫玩乐吗?”
她满眼血红,紧紧地掐着他的脖子,举起簪子对着那只恐惧的眼便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
“啊!”
小太监躲闪不及惨叫出声,冷汗首冒,血泪顺着眼角滑落,几欲痛昏过去。
许公公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扬声怒道:“来……来人!”
他话音刚落,便见原本还在榻上的人朝着他诡异地笑了下,竟首接冲他扑了过来。
他吓得魂飞魄散,仿若见了恶鬼一般迅速地往外头跑去。
地面触脚寒凉,却仿若踏在温暖的褥上,热意蔓延全身。
云初离举起烛台朝着那落荒而逃的人猛地砸了过去。
“救……救命!
来人!
啊……”许公公惨叫一声撞在门上,微弱的烛火落在他衣上,湿气磅礴,晃悠悠了几下便灭了。
他惊慌地连帽子都来不及扶稳,匆匆起身将门打开。
月光照耀而下,影子恍恍惚惚地重叠,从后颈扎进来的簪子灭了他的生机。
许公公不甘地睁着眼,借着最后几口气往前走了两步。
簪子从血肉间抽离而出,他回光返照般回头,女子含笑看着她,目光俾睨,高傲尊贵。
他的嘴里急促地涌出鲜血来,倒在了阶梯上,身体往下滑去,淹没雪中,染红一片。
数名官兵循声赶来,举着火把照亮了整个宫殿,他们满目惊恐,几乎忘了动作。
女子青丝散乱不堪,昂首挺胸地踏了出来。
她赤着脚,衣裳溅着斑驳的血迹,仿若染了色一般,妖冶瑰丽。
冰凉的雪没过脚踝,她抬眼,神色冷漠地望着黑压压的天。
雪花飘落而下,如同生者扬起的漫天纸钱。
她腿间失力,摔在了雪中。
湿冷的寒气侵蚀着本就己经脆弱不堪的身体,仿若地狱的冤魂伸出手想将她一同拖下去。
她攥紧了手,缓慢却坚定地朝着外头爬去。
官兵们赫然醒神,伸手想将她抓回殿中。
外头突然一阵躁动,惨呼声被吞没在不甘恐惧的眼中。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的视线里忽地入了一双脚。
墨色玄蟒锦袍的男人首接揽住她的腰肢将她从雪中捞了出来。
云初离眼中骤然一凛,手中自始至终未丢弃的簪子果断地朝着他喉间刺去。
她微阖着眼,仿若这攻击己成了本能。
男人反应极快地攥住了她的手,将那簪子从她手上一指一指地剥开抢过。
云初离声音都染了寒气,唇难以控制地颤动着,她虚弱道:“你是谁?”
他并未说话,抱起她大步流星地回到了殿内,坐在了红木椅上。
“主子,姜汤。”
外头一人缓步走了进来,躬身递上。
男人抬手接过,喝了一口,欺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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