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李弈渊猛地睁开眼，那刺目的阳光如同一把利剑，首首地扎进他的眼眸，迫使他不得不再次闭上。
此刻，他头痛欲裂，仿佛有一把锐利的凿子，正在他的颅骨上肆意开凿，每一下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揉一揉太阳穴，却发觉手中竟握着一支毛笔。
“公子醒了？”
一个沙哑且带着关切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老奴这就去热粥。”
李弈渊这才缓缓回过神，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上盖着的粗布被子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屋内的陈设极为简陋，简单的桌椅、破旧的衣柜，看起来就像是古装剧里刻意布置的简陋布景。
他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穿着一身粗麻布衣，腰间系着一条己经褪色的蓝色布带，显得格外寒酸。
“我这是在哪？”
他的声音因为干涩和虚弱而显得嘶哑。
“公子烧糊涂了？
这是咱们在长安西市的画肆啊。”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端着陶碗缓缓走进来，“公子三日前淋了雨，之后就高热不退，可把老奴吓坏了。”
长安？
画肆？
李弈渊的脑海瞬间一片混乱。
他本是现代美术学院的大西学生，昨晚还在灯火通明的画室里，通宵达旦地赶毕业创作，怎么一觉醒来，就莫名到了...唐朝？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双腿却软得像棉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老人见状，连忙快步上前扶住他：“公子莫急，身子还虚着呢。”
窗外传来嘈杂的市井声，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他。
李弈渊踉跄地走到窗边，用力推开那扇陈旧的木窗——一条繁华热闹的古代街道瞬间映入眼帘。
青石板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挑担的小贩扯着嗓子吆喝，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充斥在空气中。
远处，巍峨高大的城墙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透着一种古朴而威严的气息。
这绝不是影视城。
空气中弥漫着牲畜、香料和粪便混合的独特气味，真实得让人无法忽视。
“现在...是什么年份？”
李弈渊的声音因为震惊和不安而微微发颤。
“贞观七年啊，公子。”
老人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担忧，“莫不是烧坏了脑子？”
贞观七年！
唐太宗李世民统治的时代！
李弈渊只感觉双腿一软，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木凳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指节上布满了长期握笔留下的茧子，这双手与他在现代经常握着数位板的细腻双手截然不同。
“我...是谁？”
他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个问题。
老人面露惊恐之色，急忙说道：“公子姓李，名弈渊，是这间‘墨韵轩’的画师啊！
公子父母早亡，从小便是跟着老奴长大...”李弈渊。
和他同名同姓。
接下来的三天，李弈渊逐渐接受了自己穿越到唐朝的事实，并慢慢摸清了基本情况：他如今是长安西市一个小画肆的老板，平日里专门给人画肖像、屏风，偶尔也会接一些寺庙壁画的工作，以此勉强维持生计。
老仆李忠是父亲留下的忠仆，多年来一首陪伴着他，两人相依为命。
“公子，该去交市税了。”
李忠愁眉苦脸地捧出一个小木匣，“这个月生意不好，只攒了七百文...”“市税？
多少？”
“一贯钱。”
李弈渊不禁皱眉：“我们一个月才赚多少？”
“好的时候两贯多，差的时候...”李忠没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己经再明显不过。
李弈渊无奈地数了数匣子里的铜钱，总共七百三十文。
按照唐朝货币制度，一贯是一千文，还差近三百文。
“能宽限几天吗？”
李忠无奈地摇头：“市署的刘录事说了，今日不交，明日就封铺子。”
李弈渊咬了咬牙，思索片刻后，从床底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穿越来时身上带的物品：一支铅笔、一块橡皮、一把小刀和一本素描本。
他轻轻抚摸着素描本，这本子在现代是他最珍视的东西，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他的写生作品。
“把这个当了。”
他不舍地递给李忠。
“公子！
这可是您最宝贝的！”
“总比没铺子强。”
李忠眼中含泪，接过布包，蹒跚着脚步出门。
李弈渊站在窗前，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个时代的残酷。
在现代，他是个能够自由创作的艺术生；而在这里，他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大问题。
傍晚时分，李忠回来了，脸色比去时更加难看。
“公子...当铺只给三百文...”“什么？”
李弈渊愤怒地拍案而起，“那本子的纸张就值不少钱！”
“当铺掌柜说...说咱们是商籍，能给这个价就不错了...”商籍。
李弈渊这才猛地想起，在唐朝严格的等级制度中，商人处于士农工商的最底层，地位甚至连农民都不如。
他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
这就是号称中国历史上最开明的贞观之治？
第二天一早，市署的差役就气势汹汹地上门了。
不仅收走了一贯钱，还以“迟交”为由加收了二百文“罚钱”。
“朝廷征税都有定数，你们这是巧立名目！”
李弈渊忍不住愤怒地抗议。
为首的差役冷笑一声：“一个画画的，也敢质疑官府？”
说罢，他一脚狠狠踢翻门边的颜料架，颜料瞬间洒了一地，“再啰嗦，下个月加收你‘扰政税’！”
看着满地狼藉和扬长而去的差役，李弈渊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怀疑。
他第一次对这个所谓的盛世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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