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铅灰色的云层终于裂开,第一片雪花如鹅毛般坠落。
玄楼春的琉璃灯在雪夜里烧得正旺,将“玄城”整条街都染成暧昧的绛红色。
三层高的楼阁飞檐上挂着百盏走马灯,灯影里晃着美男子的剪纸,风一吹,便在雪幕里投下扭曲的影子——玄楼春的其中一个隔间,一双纤细白皙的脚从床榻的锦被里伸出来,身着白色暗纹罗袍的男子缓缓下床,他赤足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前。
轻轻推开窗,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却未让他有丝毫退缩,他眼中含泪。
“阿玑哥哥,我们今日进了玄宫,就再也出不来了。”
窗外的雪己积了薄薄一层,显得十分冷清。
“玄宫……”被唤作阿玑哥哥的男子从榻上站起,从身后轻轻拥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头,“那是个吃人的地方,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畔。
“我怕……”身着罗袍的男子声音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抓住对方的胳膊。
南宫玑收紧怀抱,轻声安慰:“阿瑶别怕,有我在。
不管里面如何凶险,我都会护着你。”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进来,恭敬道:“二位公子,时候不早,该换婚袍出发前往玄宫了。”
南宫瑶身子一僵,南宫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镇定。
两人松开彼此,随小厮去换了婚袍。
那婚袍是大红色,金线绣着繁复花纹,穿在身上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雪越下越大,他们坐上马车,一路向玄宫驶去。
玄宫的大门高耸入云,透着一股威严。
马车一个接着一个停下,被人引领着步入玄宫。
一路上,所见之人皆面无表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终于,他们被带到了一处宽敞的殿堂。
殿堂中央,一位身着华丽服饰、面容冷峻的人端坐在高位,想必就是玄主了。
周围站满了宫中的侍卫,目光纷纷投向殿前的十几个“秀男。”
南宫瑶紧紧攥着南宫玑的衣角,掌心满是冷汗。
南宫玑感受到他的紧张,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握紧。
玄主审视着他们,声音低沉:“从今日起,你们要通过层层考核才能入玄宫。
没被选中者,被派去当奴才。”
说罢,手一挥,殿门打开,十几个太监拿着教鞭走来,“都给我站好了,先检查体态!”
为首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道。
秀男们纷纷站成一排,南宫瑶和南宫玑也在其中。
太监们在他们身边来回走动,不时用教鞭指指点点。
“肩膀不够平的,腰不够细的,都给我注意了!!”
一个太监走到南宫瑶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哟,这小模样倒是生得俊俏,就是这身子骨看着有点弱。”
说着,便用教鞭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
南宫瑶即便平时再多么柔弱,此刻动一下都不敢动。
南宫玑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上前一步将南宫瑶护在身后,冷冷道:“还请公公手下留情。”
太监被他的气势一震,冷哼一声,“哟,还护上了。
行吧,且看你这小身板能不能通过后面的考核。”
说罢,又去检查其他人。
体态检查结束,大部分人都顺利过关。
接着,玄主宣布了第二项考核——舞姿展示。
雪粒子砸在玄宫大殿的琉璃瓦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南宫瑶攥着南宫玑的手,指尖冰凉。
殿中铜鹤香炉飘出的龙涎香混着雪气,将十二盏宫灯的光晕染成朦胧的红,映得殿中央的白玉舞池泛着冷光。
“下一位秀男,南宫瑶。”
尖嗓太监挥了挥教鞭,玉板指节敲得檀木案几“嗒嗒”响。
南宫瑶深吸一口气,踏进水磨石舞池时,才发现池底竟用墨玉嵌着北斗七星图,每颗星眼处都透着寒气——这是玄宫特制的“冰池”,能检查经脉是否受损。
他褪去外披的红绸婚袍,露出里层月白色的暗纹罗裙。
当第一声编钟响起,他踮脚旋转,罗裙下摆的银线在灯影里划出圆弧,恰如三年前在江南画舫上,为救南宫玑而跳的那支《踏雪寻梅》。
“这位秀男跳的极好。”
玄主拍手叫好。
南宫瑶的动作舒展而克制,左臂扬起如梅枝横斜,指尖虚拢似要接住飘落的雪;右足碾过冰池“天权星”的位置,裙角扫过之处,墨玉缝隙里渗出的寒气竟凝成了细碎的冰晶。
编钟节奏转急,他忽然腾空旋转,月白色罗裙在十二盏宫灯映照下鼓成半圆,像一朵被狂风托起的白莲,银线在急旋中织成光网,将舞池里的寒气都拢入衣袂。
玄主指尖叩着扶手的动作忽然停了。
殿内只有编钟清越的声响和衣袂带起的风声,南宫瑶垂眸落地,足尖在冰池上滑出半道弧线,罗裙下摆的银线恰好勾住殿角垂下的流苏,微微一颤,将悬着的宫灯晃出一圈涟漪。
他躬身行礼,额角的薄汗在寒气中凝成细珠,顺着下颌滑落,滴在冰池“瑶光星”的位置,碎成八瓣冰花。
“这《踏雪寻梅》,”玄主的声音突然响起,殿内编钟骤停,“倒像是为这冰池生的。”
他盯着南宫瑶微微发颤的足踝,那里的罗裙布料己被冰气浸得半透,隐约可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只是不知……你这身子骨,能承住几曲?”
玄主话音未落,殿内突然响起衣袂破风之声。
右侧队列中一个身着猩红婚袍的秀男猛地跃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嵌着蓝玉的匕首,首刺高位上玄主的心口。
他发间的银冠在灯影里划出凶光,婚袍下摆的金线龙纹因剧烈动作绷得开裂,露出里面暗藏毒针的皮革护腕。
“护驾!”
禁军统领的刀鞘撞在柱上,却见那秀男落地时足尖在冰池“天玑星”位置一点,整个人如陀螺般旋起,匕首带起的劲风竟吹灭了左首三盏宫灯。
南宫瑶惊觉他裙摆下绣着与玄楼春走马灯相同的美男子纹样——他也是玄楼春安插的刺客?!
玄主身后的铜鹤香炉突然喷出紫烟,匕首在离他咽喉三寸处顿住。
那秀男手腕一翻,匕首改刺玄主腰侧玉带,却听“咔嗒”声响,玄主腰间竟弹出三枚齿轮状的暗器,与匕首碰撞出火星。
更惊人的是,冰池下突然竖起十二根玄铁尖刺,恰好封死秀男所有退路,尖刺顶端还挂着未融化的雪粒,显然早有埋伏。
“你就算杀了我,还有其他刺客!!”
秀男失声大喊。
瑶玑:“…..?”
玄主掐住秀男手腕,指节发力时,对方婚袍领口突然炸开一团血雾——是毒粉。
南宫玑猛地跑向南宫瑶的方向将他护在身后,却见那秀男在毒发前咧嘴一笑,用只有双生子能听懂的密语急促道:“瑶玑靠你们了。”
话音未落,玄铁尖刺己穿透他的胸腔,血珠溅在冰池“摇光星”上,与南宫瑶方才滴落的汗珠融成一片暗红。
(密语只有双生子能听懂!!
)殿内血腥味混着龙涎香愈发浓重。
玄主用锦帕擦去袖间血渍,目光扫过呆立的秀男们,冷笑道:“来人把这些人,全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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