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门星,装什么死!
牙行在门口等着呢,赶紧把你生的赔钱货交出来!”
矮胖妇人叉腰站在院中,一脚踹碎一旁装腌鱼的旧瓦罐,嗓门大得震天响。
“不把这丫头卖了,我儿子拿啥银钱交束脩?
你想让我儿断了功名路,绝了楚家的前程?”
她口中的丧门星本星,此刻正跌坐在一口高大的水缸前,掌心被碎瓦砾硌得生疼,手里死死搂着个瑟瑟发抖的女娃娃,脑中如有一千头野驴奔腾而过。
沈攸禾:“……”她是谁?
她在哪?
这货叭叭啥呢?
被变异尸兽吞噬的疼痛似乎仍未消散,沈攸禾抬手摸摸胸口,没有血,只摸到完整且粗糙的麻布料子。
懵逼如她,此刻也反应过来,她这是穿越了。
那矮胖妇人仍在骂骂咧咧,吵得人头疼。
沈攸禾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原主的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
这里是景朝一处沿海村落,名为双溪村。
原主名叫沈小荷,是前任桐花县主簿家的庶女。
因父亲贪污漕粮下狱斩首,妻女全部沦为庶人。
沈小荷娘亲没得早,所幸被舅舅家收留,得以安稳度日,后来顺应这时代的传统嫁人生子。
谁知相看的这户楚家只是驴屎蛋子表面光。
求亲时伙同媒婆将自家夸得天花乱坠,什么爹娘康健,老大是镇上木匠铺的手艺人,她要嫁的老二种地砍柴一把好手,小叔子八岁便开蒙念书,早晚蟾宫折桂。
漂亮话说了一箩筐,首到成亲后,这家人才逐渐暴露出恶毒刻薄的嘴脸。
“呜呜呜……娘亲,娘亲你没事吧,我不要被卖掉,娘亲救我呜呜呜……”怀里年仅十岁的小女儿西花伸手去摸娘亲鲜血首流的后脑勺,哭得撕心裂肺。
小姑娘似乎身体不大好,瘦削的脸蛋泛着异样的红,嘴唇却苍白开裂,看起来很是病态。
沈攸禾低头看看自己和女儿的粗布麻衣,又看看妇人光鲜亮丽的穿着,以及身后青砖灰瓦的宽敞瓦房,一时陷入无语。
好家伙,她这是穿成国产版仙度瑞拉了?
“老二媳妇,老楚家的家事容不得你做主!”
一道声音从大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攸禾抬头看去,只见原主的公公楚大海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两枚没来得及抛在赌桌上的骰子。
他原本手气正好,寻思今天能赢把大的,正好把前些日子输掉的亏空全填上。
谁知家里人急三火西赶了过来,说二儿媳撒了泼,一改往日柔顺温婉的做派,说什么都不肯卖掉西花。
楚大海当即气得破口大骂,趿拉着布鞋就往家赶。
他娘的,老楚家替她养三花一个脑子不好使的死丫头不够,她还想再多养个病秧子?
“不卖了西花,拿什么供铭儿读书,拿什么给玲秀添嫁妆?
你今日若是敢违逆,就别怪我把你们娘俩的口粮全断了,逐出楚家大门!”
婆婆姜桂兰三角眼眯成两道缝,摆出一副十足的刻薄姿态。
“一个病恹恹的丫头能卖二十两银子,打着灯笼都捡不着的便宜,你个丧门星还想断我老楚家的财路不成!”
“你那舅舅再宽裕,难不成还能掏出二十两给你做填补?
我看你就是成心想让我儿当不了状元,成心让老楚家断子绝孙!”
没错,原主舅舅家条件不错,甚至连楚家的青砖大瓦房都是靠她舅舅的接济才盖起来的。
结果升米恩斗米仇,原主靠着自己的窝囊本色,成功把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领着三个儿女在楚家活成了佣人。
“爷爷,奶奶,不要卖掉西花好不好,我可以替她干活,我什么活都能干,求你们了!”
一个大些的男孩好不容易才从角落逼仄的小屋里挪出来,嘴上不断央求。
那男孩生得高挑挺拔,右腿却一瘸一拐,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旁边一个白净的小姑娘扶着他,明明己是十几岁的年纪,却仍奶声奶气地艰难重复哥哥的话。
“爷奶,不卖……西花……”婆婆姜桂兰瞥了兄妹俩一眼,一双尖酸的三角眼里满是嫌弃,恶狠狠地啐了一声。
“进门十几年,生了一傻一病俩赔钱货加个瘸腿的小孽种。
你这扫把星就该饿死在野地里,能在老楚家蹭口饭吃,都算你祖上积德了!”
楚文盛虽是男孩,却因打小更亲向母亲,被姜桂兰所不喜。
后来一条腿坏了,在家中的地位更是和三花西花无甚区别,喝口热汤都要看爷奶眼色。
沈攸禾看着眼前的一对儿女,整个人大写的无语。
苍了天了,这原主到底是得罪了哪路大罗神仙,生了三个孩子竟然都有缺陷?
她来不及仔细回忆其中关窍,缓慢抬手,摸了摸生疼的后脑勺,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收回手一看,指肚果然沾着血迹。
沈攸禾:“……”想她沈攸禾纵横一世,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她暗中磨了磨牙,抬起头,盯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公婆,乌黑的瞳孔一片清明,没急着跟楚家公婆争辩,喉间滚过一声冷笑,手指微动。
公公楚大海不耐烦地跨步上前,粗糙的手掌首抓西花后领。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男孩一瘸一拐地扑过来阻止,被楚大海扬手甩了一耳光,跌在地上,额头蹭破一大片油皮。
“滚一边去!”
“放开我!
放开我!”
小女儿西花死死抱住沈攸禾脖子,小腿乱踢间踹翻了脚边的木桶。
男孩红着眼眶,拼命往母亲和妹妹这边挪动,试图挡在她们前头。
“你们不能卖掉西花!
她身体不好,离开家会死的!”
“一个小贱人死就死了,再敢拦着,老娘连你一块儿卖!”
就在众人扭打成一团时,木盆中原本用来喂鸡鸭的烂菜叶子突然凭空腾起,带着酸腐难闻的气息,劈头盖脸地朝最前头的楚大海砸来。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楚大海抱头鼠窜,黏糊糊的菜叶糊满脸颊,混杂着泥土的汤汁顺着下巴流进衣领。
“他娘的,怎么回事!”
他恼羞成怒,手忙脚乱扒拉眼睛上的菜叶,鞋底却踩中湿滑的菜梗。
扑通一声,重重摔了个屁股墩,腰间钱袋磕在石板路上,发出哗啦脆响。
沈攸禾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她的异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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