辐射云层像被撕烂的棉絮般低垂，将正午的阳光过滤成病态的橘黄色。
林楚阳蹲在一台废弃的"铁卫-7型"机甲胸腔里，锈蚀的金属板在他头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左手握着自制的多功能扳手，右手拿着块压缩饼干——这是他今天的早餐兼午餐兼可能存在的晚餐。
"宝贝儿，你可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林楚阳对着机甲核心嘀咕，机油和汗水在他脸上混合成抽象的涂鸦。
当他用扳手轻敲能源接口时，一串蓝色火花突然迸溅出来，吓得他差点把最后半块饼干掉进机甲内脏里。
"我靠！
"这声咒骂在金属空腔里撞出三重回声，惊飞了在机甲眼眶里筑巢的辐射秃鹫。
这片延绵五公里的机甲坟场是林楚阳的"超市"兼"游乐场"——东边的残骸堆里还能找到完好的液压管；西边的废墟下偶尔能挖出半罐没变质的润滑剂。
他的"豪宅"建在两台报废的工程机甲中间——如果能把三块防辐射帆布和生锈铁板拼成的窝棚称作豪宅的话。
棚顶用荧光漆涂着"楚阳机甲美容中心"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下面还有行小字："专业贴膜，童叟无期"。
林楚阳掏出自制的检测仪——这东西长得像个被车碾过的收音机，裸露的电线上还挂着半截口香糖包装纸。
当探针接触到能源核心时，显示屏突然回光返照似的亮起。
"15%能量！
"他吹了个走调的口哨，"够给我的烤炉供电两个月——如果它不把我炸上天的话。
"远处传来辐射风暴预警的汽笛声，像垂死巨人的呜咽。
林楚阳抬头看了眼天色，铅灰色的云层中不时闪过病态的绿光，像是天空在发高烧。
他利索地拆下核心，突然听见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从垃圾场南侧传来。
"又他X是拾荒者抢地盘？
"他嘟囔着把核心塞进背包——这包是用旧合金纤维防弹衣改的，上面还留着个弹孔。
当他把头探出机甲肋骨时，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
三台军用涂装的"秃鹫-MK2"机甲正在碾过废铁堆，20毫米机炮在昏黄光线下泛着冷光。
它们包围着一个穿暗红色防护服的娇小身影，那人像只被猎犬围堵的狐狸，在钢铁废墟间腾挪闪转。
一道等离子束擦过她的肩膀，防护服瞬间焦黑一片，露出里面渗血的肌肤。
"抓住那个数据窃贼！
"为首的秃鹫机甲扬声器里炸响咆哮，"博士要活的！
"机甲右臂弹出电击爪，撕开挡路的废弃卡车时迸溅的火花像场微型烟花秀。
那身影被冲击波掀翻，滚到距离林楚阳藏身处只有二十米的地方。
林楚阳看清了她的脸。
苍白的皮肤上沾着机油和血迹，右眼角有颗小痣，黑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
她怀里死死护着个银色数据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三台机甲呈三角阵型逼近，她后背己经贴上了林楚阳的"美容中心"外墙。
"完蛋..."林楚阳看了眼手里刚拆下来的能源核心，又看看自己那台生锈的民用机甲——那是他用垃圾零件拼凑的破烂，漆成可笑的粉蓝色，胸前还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锈铁号"，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机甲舱门突然被砸得砰砰响。
那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他机甲脚下，正用数据盒砸着舱门："开门！
不然我们都得死！
"她的声音透过面罩闷闷地传进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嘶哑。
林楚阳犹豫了一秒。
就这一秒，为首的秃鹫机甲己经抬起机炮："找到你了，小老鼠。
""他X的，今天可够倒霉的！
"林楚阳猛地拉开舱门，一把将那姑娘拽了进来。
民用机甲剧烈摇晃着启动，生锈的关节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驾驶舱挤得要命，那姑娘几乎坐在他大腿上，数据盒硌得他肋骨生疼。
"你他X的是谁？
"两人同时开口。
"苏洛璃。
""林楚阳。
"外面机甲的重踏步震得废铁哗啦作响。
"交出数据盒，留你们全尸！
"秃鹫机甲的驾驶员声音里带着猫戏老鼠的愉悦，仿佛己经看见自己升职加薪的美好未来。
林楚阳的破机甲终于完成启动，显示屏上跳出一行字："剩余能量：5%，建议立即充电。
"下面还有行小字："或者去死"——这是他上周喝醉后改的系统提示语。
"那你还建议个屁！
"林楚阳猛推操纵杆，机甲一个趔趄躲过射来的电击爪。
苏洛璃被甩得撞在控制台上，面罩都歪了，露出线条锐利的侧脸。
"你这堆废铁能行？
"她喘着气问，嘴角的血蹭在了仪表盘上。
"行？
宝贝儿，我这玩意儿虽然看着不咋滴..."林楚阳咧嘴一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指甲缝里还藏着前天修电路时留下的碳灰，"但它有个绝活——"他按下最后一个键。
机甲胸口突然射出一道蓝光，正中秃鹫机甲的头部感应器。
军用机甲顿时像醉汉一样摇晃起来，机炮漫无目的地扫射，打爆了远处半个废弃的广告牌——牌子上"新纪元财团为您服务"的字样冒着黑烟栽进垃圾堆。
"反向入侵？
"苏洛璃瞪大眼睛，浅棕色的瞳孔里映着闪烁的仪表盘灯光，"民用机甲怎么可能...""加了点小改装。
"林楚阳趁机操纵机甲抓起旁边半截钢梁，狠狠砸在最近那台秃鹫的膝关节上，"就像我奶奶说的——"金属断裂的脆响中，他猛拉操纵杆，机甲做出个滑稽的芭蕾舞动作，"打不过就耍赖！
"秃鹫机甲轰然跪地，但另外两台己经调整好姿态。
林楚阳的显示屏开始疯狂报警："能量耗尽！
能量耗尽！
"这次下面写着："真完了"。
"要完。
"他嘟囔着，突然感觉怀里一轻。
苏洛璃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安全带，半个身子己经探出舱门，防护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你疯——"她没让他说完。
苏洛璃像只猫一样灵巧地翻上机甲肩膀，数据盒咬在嘴里，双手抓住秃鹫机甲射来的电缆，借力荡到那台跪地的机甲身上。
林楚阳看到她从大腿绑带抽出一把微型等离子刀——刀刃是诡异的紫色，明显是财团特种部队的装备——首接插进了秃鹫机甲的应急维修接口。
"漂亮！
"林楚阳吹了声口哨，但他的赞叹很快变成惊呼。
最后一台秃鹫机甲的机炮己经锁定空中的苏洛璃，而她正挂在电缆上无处借力。
林楚阳的破机甲突然发出一声垂死挣扎般的轰鸣。
他用最后1%能量让机甲扑了出去，像相扑选手一样撞向那台秃鹫，两台机甲纠缠着倒进废铁堆，激起一片金属暴雨。
当林楚阳从眩晕中回过神，苏洛璃正拖着条受伤的腿往他这边爬，身后是瘫痪的三台军用机甲——其中一台还在不断冒出火花，驾驶舱里传来驾驶员气急败坏的咒骂。
"你刚才说这是民用机甲？
"苏洛璃瘫坐在驾驶舱地板上，扯下面罩露出满是擦伤的脸。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嘴角天生微微上扬，即使现在满脸血污也像在冷笑。
"曾经是。
"林楚阳从座位底下摸出半瓶浑浊的液体，"喝点？
消毒的。
"苏洛璃接过瓶子闻了闻，表情像是闻到了辐射鼠的排泄物。
"这玩意儿比军用毒剂还呛。
""53度纯粮酿造，"林楚阳咧嘴一笑，"用废弃燃料电池蒸馏的，喝一口保准能让你看见你的曾祖母。
"远处传来更多引擎的轰鸣。
苏洛璃的表情瞬间紧绷，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大腿另一侧的匕首。
"他们增援来了。
"林楚阳看了眼自己彻底歇菜的机甲，又看看苏洛璃怀里那个银光闪闪的数据盒："所以，那玩意儿值得三台军用机甲追杀？
"苏洛璃的睫毛上还挂着血珠，但眼神锐利得像她手里的等离子刀。
"值得他们派三十台。
"辐射风暴的前锋开始席卷垃圾场，锈蚀的金属碎片被狂风卷上天空。
林楚阳突然笑了，露出两颗虎牙："我知道个地方。
"当六台崭新的秃鹫机甲冲破铁幕般的辐射云时，废墟里只剩那台粉蓝色的破烂机甲，胸口"爱的战士"西个字在风暴中闪闪发光。
远处，两个身影正消失在一条被遗忘的地下管道里，风中隐约传来争吵声："你刚才摸我屁股了！
""放屁！
那是为了救你命！
""你机甲上为什么画爱心？
""关你屁事！
"地下管道的积水漫过脚踝，泛着诡异的荧光绿，像是某种变异生物的呕吐物。
林楚阳走在前面，手里举着根燃烧的火把——燃料是他自制的"烈性酒精"，火苗噼啪作响，时不时溅出几颗火星子，烫得他龇牙咧嘴。
"你确定这地方安全？
"苏洛璃跟在他身后，右手始终按在大腿的匕首上，左臂紧抱着那个银色数据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的防护服在肩膀处裂开一道焦黑的豁口，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那是林楚阳用机甲内衬的防火布临时缠的，手法粗糙得像是给木乃伊打包。
"安全？
"林楚阳回头咧嘴一笑，火光映得他脸上机油和汗水的混合物闪闪发亮，"这地方连辐射老鼠都嫌弃，你说安不安全？
"苏洛璃没笑。
她的眼神像把刀，随时准备剜出他的谎话："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的屁股卡在我机甲舱门上的样子太感人了？
"林楚阳耸耸肩，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或者因为我脑子被辐射照坏了？
选一个。
"苏洛璃的匕首瞬间抵在他喉咙上，刀尖冰凉："再废话一句，我就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感人。
"林楚阳没动，只是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你这种态度特别伤人心。
我冒着被军用机甲轰成渣的风险救你，结果你就用刀报答我？
""我可没让你救。
""对，我就应该看着你被电击爪串成烤肉串。
"林楚阳翻了个白眼，"听着，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转身走人。
出口左转三百米，祝你跟那群秃鹫机甲玩得开心。
"苏洛璃的刀尖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没有刺下去。
她收回匕首，冷冷道："带路。
"林楚阳夸张地抚了抚胸口："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真要捅我。
我这件衣服可是限量款——全世界独此一件，破洞都是手工做旧的。
"苏洛璃懒得理他，但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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