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队捞鱼

暴雨导致山洪，一家人被困在河中央的土坡上。我们民间救援队的冲锋舟刚要出发，

队长却让我等等。他让宣传组的同事架好无人机，对准我们。“多拍点特写，

这个月的宣传视频就靠这个了。”我看着暴涨的河水，急得大喊：“水流太急了，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他把我推到一边：“慌什么！让他们多泡会儿，

更能体现我们救援的艰辛！”终于，冲锋舟发动了，可他指的方向却不是被困的那家人。

而是下游不远处，他刚刚投资的养鱼场：“先去把我的鱼捞了，那可都是钱。

”1.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张伟！你他妈疯了！那是三条人命！

”我冲着他的背影吼。冲锋舟的马达声轰鸣，盖过了我的声音，

也盖过了河对岸土坡上传来的隐约哭喊。张伟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不是在看一个队员，而是在看一个碍事的垃圾。

他冲着开船的队员吼了一嗓子：“陈阳要是再废话，就把他绑起来！

”开船的小王是我带出来的新人，他一脸为难地看着我，但最终还是把着船舵，

朝着下游的养鱼场冲了过去。宣传组的无人机嗡嗡作响，

镜头对准了船员们“奋力”捞鱼的场景。“多拍点，拍出我们不畏艰险，

为群众挽回财产损失的精神！”张伟在船上高声指挥。我看着河中央那个越来越小的土坡，

浑浊的洪水正一寸寸地吞噬着那一家人最后的希望。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孩子，

一个女人在旁边挥着手，他们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再等下去，土坡一垮，

就是三条活生生的人命。而我们的救援队队长，

却为了他那些马上就要被冲走的死鱼……我的手脚冰凉。来救援队三年，我出过几十次任务，

从火场到地震废墟，从没像今天这样，感觉周身发冷。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我环顾四周，

岸边还有一艘备用的老式橡皮艇，虽然没有冲锋舟那么强劲，但至少能渡河。“陈阳，

你别乱来！”旁边的老队员李峰拉住了我，“队长回来，你没好果子吃！

”我甩开他的手：“等他回来，人就没了！”“可这是命令！违反命令要被开除的！

”我没再理他，冲过去就开始解橡皮艇的绳子。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我只有一个念头，

救人。哪怕今天被开除，哪怕以后再也干不了这一行，我也要对得起自己这身救援服。

绳子解开了，我拖着橡皮艇就往河里冲。“疯了，你真是疯了！”李峰在后面喊。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也看到了岸边其他人或惊愕或麻木的表情。他们都是老队员了，

或许早就习惯了张伟的作风。但我习惯不了。“要是我回不来，记得告诉我老婆，

我没给她丢人。”说完，我跳上橡皮艇，用尽全身力气，划着桨冲进了湍急的洪流。

2.洪水比我想象的还要猛烈。小小的橡皮艇在河面上就像一片树叶，

好几次差点被浪头掀翻。冰冷的河水不断灌进艇里，我只能一边拼命划，

一边用腿把水往外蹬。手臂很快就酸痛得抬不起来，但我不敢停，一停就会被洪水冲往下游，

离那家人越来越远。我咬着牙，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

就是土坡上那个被父亲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他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跟我儿子差不多大。我不能让他有事。也不知道划了多久，我终于靠近了那个土坡。“别怕！

我们是救援队的！”我用尽全力喊道。那对夫妻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

女人直接哭了出来，男人也激动得语无伦次。“快！快救救孩子！他还小！

”男人把怀里的孩子递向我。我把橡皮艇艰难地靠在土坡边上，伸出手，

一把将孩子拽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孩子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但在我怀里，

他停止了哭泣，只是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先送孩子回去，我再回来接你们！相信我！

”我对那对夫妻喊道。他们含着泪拼命点头。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

因为要逆着一部分水流，还要护着怀里的孩子。我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才终于把橡皮艇划回了岸边。我抱着孩子跳下船，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李峰赶紧冲过来，

从我怀里接过孩子，其他人也围了上来，拿来毛毯和热水。

孩子的母亲在对岸看到孩子安全了，激动地跪在土坡上，冲我这边磕头。我的心头一热，

所有的疲惫都好像消失了。就在这时，冲锋舟的马达声由远及近。张伟他们回来了。

船还没靠岸，我就看到船上堆着好几网兜的鱼，正在垂死地蹦跶着。而张伟正叉着腰，

对着无人机镜头。冲锋舟停稳，张伟第一个跳下船，看到被救回来的孩子，他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脸就沉了下来。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陈阳！

谁让你擅自行动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队长？”3.“我眼里有人命。”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说。周围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俩身上。

张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没想到我敢当众顶撞他。“你……”他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你这是无组织无纪律！你这是个人英雄主义！

你知道你这样会给整个救援队带来多大的风险吗？”“风险？”我笑出了声，

“最大的风险不是在那边等死吗？张队长，你的鱼捞回来了，那边还有两个人，你不去救吗？

”我故意提高了音量，让周围的队员和一些闻讯赶来的村民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身后的宣传组同事，举着摄像机，镜头正对着我们，

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拍还是该停下。“拍！给我拍下来！”张伟突然对摄像师吼道，

“把这个不服从指挥，擅离职守的队员给我拍下来！这是反面教材！”他转过头，

恶狠狠地对着我：“陈阳，从现在开始，你被停职了！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你不配穿这身衣服！”“停职？”我冷冷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停我的职？

救援队是民间组织，不是你张家的私人财产！”“就凭我是队长！

”张伟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救援队不需要你这种不听话的刺头！现在，立刻，

给我滚！”他伸手就来扒我身上的救援服。我一把打开他的手。“衣服我自己会脱，

但不是现在。”我指着河对岸，“等我把人救回来再说。”说完，

我转身就准备再次登上橡皮艇。“拦住他！”张伟歇斯底里地喊道，“谁让他再下水，

我连谁一块儿开除！”几个队员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来拦住了我。“阳哥，别冲动。

”“队长在气头上，你先缓缓。”我被他们架着，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水继续上涨。“张伟！”我回头冲他吼，“如果他们出了事，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张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放心，

轮不到你去做鬼。他们是我们救援队要救的人，我这个队长，自然会负责。”他说着，

大手一挥，对冲锋舟上的队员命令道：“出发！目标，河心土坡！全体注意，无人机跟上，

准备记录我们英勇救人的全过程！”冲锋舟再次发动，这次终于朝着正确的方向开去。

张伟站在船头，迎着风雨，摆出一个自认为很英勇的姿势。我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只有一片冰寒。他不是去救人，他是去作秀的。在确认他的鱼都安全之后，他才想起来，

那两个快要被淹死的人，是他这场“英雄秀”里最重要的道具。4.冲锋舟开到土坡旁，

张伟熟练地指挥队员，将那对夫妻接上了船。无人机在空中盘旋，

从最佳角度记录下这“感人”的一幕。张伟甚至还抽空抱起了船上的孩子，

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慈爱”的微笑。岸上，一些不明真相的村民开始鼓掌。“真是好样的！

这才是我们的英雄！”“辛苦了！辛苦了！”我听着这些赞美，每一句都像是针，

扎在我的心上。李峰在我身边叹了口气：“阳子，算了吧，人救回来就行。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张伟。我看到他在船靠近岸边时，特意让船速放慢，

好让摄像机能拍到更多他安抚被救群众的画面。等船一靠岸，

他更是第一个抱着孩子冲上前来，将孩子交到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医护人员手中，然后转身，

面对镜头，开始了他准备已久的演讲。他口若悬河，把自己放弃救人先去捞鱼的行为，

美化成了科学的救援部署。把我擅自行动的违纪，说成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周围响起了更热烈的掌声。记者们也围了上去，将话筒和镜头对准了这位英雄队长。

“张队长，请问您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张队长，这次救援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张伟满面红光，侃侃而谈，享受着众星捧月的荣光。而被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那对夫妻，

此刻却无人问津，只是被安排在角落里，喝着姜汤，瑟瑟发抖。我挣脱开还架着我的队员，

一步步走到那对夫妻面前。“没事了。”我对他们说。那个男人抬起头，看到是我，

嘴唇哆嗦着，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谢谢你！谢谢你！要不是你，

我们一家就……”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是你救了我们！是你第一个来的！

”那个女人也哭着说，“我们都看到了，那个船，先去了别的地方……”“别说了。

”我打断了她。我不想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去戳破张伟的谎言。那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反而可能引来张伟的记恨。我扶着他们站起来：“先去医院做个检查，孩子也需要照顾。

”就在这时，张伟，接受完采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朝我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陈阳，你看到了吗？这才叫救援。

有勇有谋，还要懂得宣传。不像你，只知道一身蛮力，像个愣头青。”他顿了顿，

声音压低了一些，用只有我们几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念在你今天也出了力的份上，

停职报告我先不往上打。但是，从今天起，你给我去后勤组报到，开一个月车，

好好反省反省！”他这是要彻底把我踢出救援一线。我看着他那张得意的脸，忽然笑了。

“张伟，”我平静地叫着他的名字，“你觉得，你赢了？

”5.张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没赢吗？陈阳，你是不是脑子被水泡糊涂了？

”他指了指周围的记者，又指了指那些对他竖起大拇指的村民。“人，我救了。名，我得了。

而你呢？你得到了什么？一个后勤组的司机职位？”他凑近我，声音压得更低了，

带着残忍的快意：“别忘了，下游那个养鱼场，虽然冲毁了一部分，但你队长我，

今天可是实打实地挽回了十几万的损失。人财两得，你说我赢没赢？”我的心里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平静。当一个人无耻到这种地步，愤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没再看他，

而是转向那对被救的夫妻，温和地说：“你们跟我来，我送你们去医院，路上有些事情，

我想跟你们确认一下。”男主人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张伟皱起了眉：“陈阳，

你又要干什么？他们的事有专人负责！”我根本不理他，带着那一家三口，

就朝我们救援队的指挥车走去。“站住！”张伟在我身后厉声喝道。我停下脚步，回过头，

平静地看着他。“张队长，作为被你发配到后勤组的司机，我现在执行我的第一个任务，

送被救群众去医院，有问题吗？”张伟的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他想发作，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找不到任何理由来阻止我。毕竟，送人去医院，

是再正当不过的理由。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

带着他“英雄秀”里最重要的三个“道具”上了车。车门关上的瞬间，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张伟一张扭曲的脸。我发动汽车，平稳地驶离了这片喧嚣的是非之地。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女人低声安慰孩子的呢喃。过了一会儿，男人终于开口了，

声音沙哑：“兄弟，大恩不言谢。今天的事，我们都记在心里。

那个……那个队长他……”“大哥，你叫什么名字？”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叫周勇。

”“周大哥，”我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看着他，“我问你，你们被困的时候，

有没有用手机求救？或者，有没有拍下当时的情况？”周勇愣了一下，

随即苦笑道：“哪还有电啊。手机早就泡水了。被困在上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要不是你来，我们真的就绝望了。”我的心沉了一下。没有直接的证据。

“那你们被困了多久？”我又问。“大概……快一个小时了吧。”周勇的妻子想了想说，

“水涨得特别快，我们刚跑上那个坡，水就漫过来了。”一个小时。足够张伟去捞他的鱼了。

“周大哥，嫂子，”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待会儿到了医院，

可能会有记者采访你们。如果他们问起救援的过程，我希望你们……能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周勇和他妻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兄弟，我们说了……有用吗？

”周勇叹了口气，“你看他那个样子，又有记者捧着，我们人微言轻，谁会信我们的话？

搞不好还会得罪他。”我懂他的顾虑。普通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