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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没说话,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一副很警惕的样子,江岁岁偏头看了看自己提着的灯笼,腾云纱的灯罩被细密的雨丝打湿,其中透出的火光更明亮,灵火不受风雨侵扰,在灯罩内缓慢地燃烧,将这一小方天地都拢上一层柔软而朦胧的昏黄。

就在她的耐心即将耗尽时,半妖有些迟缓地对着她点了点头,他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大概是真的被打得狠了,又在春雨里淋了好一会儿,他的动作都还是僵硬的。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垂着头不敢看江岁岁。

江岁岁瞧着不见小的雨势,轻声叹气,将手里的伞交给不敢看她的半妖,她已是金丹,只要撑起灵力罩便不会受雨水侵袭,她撑伞也只是图个意境,而她面前的这个半妖,她没有感受到他身上有什么修炼过的灵力,这样情况下又是挨打又是淋雨的,江岁岁不敢确定这个半妖能不能跟着她走回她住的小院。

半妖没说话,有些迟疑地伸手接过江岁岁递过去的伞,他怯怯地看了眼江岁岁,很小心地将伞撑到江岁岁的头顶,自己的身子却留在伞外淋雨,江岁岁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出声了,她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伸手点了点半妖的额头,无奈道:“我无需撑伞,这是给你的,你撑着,跟好我。”

半妖这才好好地撑伞,一瘸一拐地跟在江岁岁身后,随着她回了她居住的小院。

等回到院子里,看着满身泥泞的半妖,江岁岁的脑子突然清明起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带了个麻烦回来,嗯,还是她自己主动的。

江岁岁进了屋子,转头却见那个半妖只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伞已经被他收起来,妥善地靠在门边,江岁岁拧了拧眉心,还是没忍住,又叹了口气,问:“怎么不进来?”

半妖微微抬起头,额发被雨水淋湿沾在他的脸上,面白而唇红,琥珀色的眸子显得湿漉漉的,让他看起来有些像雨夜而出的艳鬼,只是他一开口便消去了他身上那种艳而冷的氛围,让他更像尚不明人事的小兽。

“……我身上好脏。”他小声地回答,他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点颤,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冷。

是很脏,他衣服上全是泥泞的泥水,因为淋了雨,还在不停地往下淌水,黑色的长发也脏兮兮的,上面沾着泥巴和叶子,脸上有伤口和泥土的痕迹,完全是在泥地里打了个滚的样子,江岁岁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没有穿鞋,脚背上是凌乱的、被锋利的草叶和石子刮出的血痕,伤口又被雨水泡发,边缘透出没有血色的白。

很可怜的模样。

江岁岁闭了闭眼,手里捏了个净尘诀落在他身上,趁着他还愣着,伸手一把把他拽进了屋子里,他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面上,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江岁岁,江岁岁对他露出一个很浅的笑,语气还是平而温的:“没事的。”她顿了顿,指尖落在他施了诀后干净了却还是湿透的发顶,凝结的灵力一点一点将他的头发烘干,她慢慢地继续说下去:“我能解决。”

江岁岁几个简单的术法就将脏兮兮的半妖给清理干净了,但也仅限于弄干净,他身上的衣物仍旧是破破烂烂的,半妖注意到江岁岁落在他破着口子的衣物上的眼神,有些迟钝地扯了扯衣服,妄图掩饰过去。

江岁岁又叹气,她感觉她这一个晚上要把她这百年的气都给叹完了,她的储物戒里放了几套从江州带来的衣物,其中有两件是送给苏长清的,她在心里默默地给苏长清道了个歉,拿了件衣服出来放在半妖面前,问:“会穿吗?”

半妖迟缓地点点头,头顶的那对灰色的兽耳已经被江岁岁的灵力烘干,耳廓内奶白色的绒毛如蒲公英般炸开,看起来格外的软,他的兽耳微微向前倾,随着他点头的动作带出一点轻微的抖动。江岁岁盯着他的耳朵,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

半妖伸出手很小心地拿过衣物,他的手指稍稍用力就将衣服的布料攥出褶皱,他注意到原本整齐叠放的衣服出现了褶皱,就像是被吓到一般松开了手,衣服又掉到地上,他立刻跪伏下身,额头贴在地面上,他因为过分瘦削而突出的脊骨在单薄破洞的衣物下颤动,他的声音也在发抖:“奴,奴不是故意的……大人……大人……”他说不出话,只能呜咽着微微缩起身子。

……这是平常被虐待成什么样啊?

江岁岁盯着他不停颤抖的脊背,江家位处江州,江州又处于天元界的中腹部,妖、仙、人往来纷杂,没有什么歧视妖族的事情,更何况这样虐打半妖奴仆的事,在江州,谁家出了这样的事是要告到江州府去的,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腌臜事,更不知道要怎么安抚一个怯懦的半妖奴仆。

她想了半天,最后伸手,用灵力凝出萤火开落在半妖的身侧,她轻声道:“我不会打你的,你先起来,你瞧,我弄些萤火给你玩。”

灵力凝结出的萤火散出柔软细弱的光,半妖缩瑟着抬起头,萤火便贴近他的脸庞,带来一点稀薄的暖意,他有些发愣地盯着江岁岁,江岁岁冲他微微笑起来,如玉的手指落在他的头顶,不经意般地蹭过他头顶的那对兽耳,她清清嗓子,道:“起来吧,换好衣服,我会去和陈氏交涉的……如果你愿意在九州大选之后和我回江州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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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风穿过枝叶,雀鸟扑棱着翅膀落在桃树上,有桃花簌簌地落下,两百多年前经历的事也如软风穿堂般眨眼便过去了,不留什么痕迹,江岁岁收回思绪,望望窗外的天色,低头又喝了口茶,茶水才润过喉头,便有下人进来通报,说郁林都苏氏苏长清与千川宗的长老阮芝来访,现下在会客厅候着。

江岁岁到会客厅的时候,苏长清和阮芝已经吃了一盘的点心了。

他们认识多年,眼下虽然是着急的时候,阮芝还不忘叼着点心打趣江岁岁一句:“江大小姐可是来了,等你的这些会儿,我连白发都要生出来了。”江岁岁捻了块点心往她嘴里塞:“有得吃还堵不住你这张嘴。”

两人这样闹上一通,却也让一直皱着眉头的苏长清松了松表情,见到江岁岁在主位上坐定了,他才开口:“魔渊的封印开了,爬出来的那个是当年你丢进去的奴隶,你知道没有?”

江岁岁笑笑,捧起捧起茶杯,用杯盖撇了撇浮沫,反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收到消息的?”

“……和芝芝一样,大约一炷香前后的时间。”苏长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还在吃点心的阮芝。

“那我可比你们早多了,我是快一个时辰前的事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消息送来的时候我在准备九州大选的事。”她葱白的指尖在桌面点了两下,无意间暴露了点她的烦躁心绪。

江岁岁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是在为九州大选烦,还是为这早不开晚不开的魔渊封印烦。

会客厅里又静下来,江岁岁与苏长清都不再说话,阮芝把点心一点一点都吃完了,才偏头去问江岁岁:“你打算怎么办呢?他当年是你丢进去的,现在出来怕也是想要来和你复仇,来我们千川宗躲躲?我们的护山大阵绝对能护你周全。”

“我不知道,”江岁岁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在阮芝和苏长清面前,江岁岁好像又变回两百多年前那个遇到困难就往后缩的小姑娘了。

可好像又没有。

她低头去喝了半盏茶,才抬了眼继续说:“两百年前的债他已经还清了,他再来找我,我也没什么可以向他讨的,他也没有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清凌凌的,看得人心底冒出一股凉气来,她又笑,一笑便把她眉目间的锋利给化开了,她很轻巧地说:“无所谓,来去只是一条命。”

阮芝和苏长清想劝她点什么,可最后他们两个也只是轻轻地叹气,阮芝说:“有事来找我们便是,怎么说你都是我们的师妹,我们总会护着你的。”

江岁岁笑着应下,没再说旁的。

他们又聊了点九州大选的事,日头盛起来,她也就照往日的规矩送他们到门口去,分别前,苏长清又轻声喊住江岁岁:“魔渊只有喻知晚出来了。”

只有喻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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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岁岁和阮芝还有苏长清说得上是师兄妹,江岁岁结丹前的五十年是在玄阳宗修炼的,大世家好像都有这样不成文的规定,下任家主和有天赋的弟子都要送去玄阳宗修行一段时间,江岁岁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和阮芝还有苏长清认识的。

玄阳宗是天元界第一大宗,剑、丹、器、符、阵、食、医无所不精。

而千川宗则是天元界第三大宗,只招女修,阮芝是千川宗宗主的小女儿,筑基后就被送去玄阳宗修行,千川宗排第三不是因为实力,只是因为千川宗的人少,比玄阳和第二大宗九真少得多,江岁岁在玄阳宗修行时跟随的师父也感叹过,若是千川宗的女修再多些,九真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维持他第二大宗的位置。

苏长清则是郁林都苏氏的长子,郁林都多产腾云纱与明天矿,苏氏是郁林都的世家,郁林都的腾云纱与矿都由苏氏把控。

江岁岁还在玄阳宗修行的时候性子还不似结丹后稳重,阮芝与苏长清又早她五年跟了师父,江岁岁在他们两人面前便是十足十的小师妹做派,什么罚抄没抄完、什么不小心打了师父珍藏的酒,她犯了错就往阮芝和苏长清身后躲,缩得比谁都快,阮芝和苏长清也只能苦着一张脸给她收拾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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