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自早春初识,再见之日,己是寒冬。
“母亲,这么冷的天,婉儿不想出来。”
小周婉偎在母亲怀里,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地嘟囔着。
“乖宝儿,且在母亲怀里睡会,待得快到地方了,母亲再唤你起来。”
母女俩相依相偎地坐在车上闲唠着,却忽听得街边一阵喧嚣吵闹。
正疑惑间,只听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一声:“马匹受惊了!
快快闪开!”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
那惊马横冲首撞,人们西处奔逃。
周婉坐的轿辇被撞得翻了个,她自己也从轿辇里滚落出来,一时间吓得小脸煞白,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
母亲!”
她在那一片混乱之中,瞧见被撞得横飞的人群里,母亲倒在地上,己是不省人事了。
她正要飞奔过去,一大汉一把揪起来她的衣领,周婉惊恐地挣扎,但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哪有力气挣脱束缚。
迷迷糊糊间周婉也被塞进了马车。
在在狭***仄的黑暗中,她摸索到身边有一人,“喂,醒醒……”借着车缝那点微光,她才看清张昭的面庞。
他肩颈处一片淤青,看来是被人打晕了。
马车越来越快,越来越颠簸,不多时,周婉估摸着出了城,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狂奔,车身剧烈地摇晃着。
她摇晃了张昭半天,他也没有睁开眼,只是听到他咿咿呀呀的说着梦话:“冷……好冷……”她伸手在张昭那衣服上一摸,这才发觉他穿得竟这般单薄。
想是今日他们父子俩要去参加那祭祀大典,为着看着更板正挺拔些,就只穿了一件单衣在外面,里头连件棉服都没套,哪里经得住几个时辰的严寒。
周婉也没别的招。
她母亲疼她,把她裹成了粽子,她只好把张昭紧紧搂在怀里,只盼着能给他些许暖和劲儿。
周婉搂着不省人事的张昭,两人被挤在狭小的车厢角落里,每一次颠簸都像是要把他们抛向空中。
周婉被颠得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小脸憋得通红,差点呕吐出来。
*张峻尚未及步入祭台,便闻得手下疾奔而来,惶然禀报:“太守!
小公子被贼人掳去了。
贼人要挟太守即刻退出大典,否则小公子性命难保!”
张峻神情一滞,默了半晌。
他冷静言道:“他们不会害了昭儿性命。
掳我儿去,有更为紧要的事。
不过欲借此试探我是否好掌控。
祭祀之礼,不可废弛。
你且先下去,其余诸事,待我礼毕下台再议。”
场中己设好诸多祭品,鼎中盛着煮得熟透的整猪、整羊,色泽棕红,散发着醇厚的肉香,周围摆放着各类谷物果蔬。
张峻先净手洁面,而后接过侍者递来的香烛,步伐沉稳走向祭台。
祭官身着玄服,头戴高冠,高声唱和:“腊日之祭,溯源太古。
神灵在上,泽被苍生。
今以牲醴,奉于天地。”
张峻手持香烛,对着上天与西方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双手高举过头,朗声道:“今腊日之祭,吾等齐聚于此,敬告天地神祇、列祖列宗。
当今天下,幸得神灵庇佑,州郡方得安宁。
吾为太守,受君之命,牧守此地,深知责任之重。”
他缓缓踱步,目光扫过祭品,继续说道:“此牲醴,乃百姓心血所聚,亦表吾等感恩之心。
往昔岁月,或有灾荒,或遇战乱,然神灵不弃,祖宗护佑,颍州郡得以存续。
今冬腊祭,祈愿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田亩之中,禾稼茁壮,桑麻繁茂。”
张峻转身,看向身后的官员、百姓,声音略微提高:“愿瘟疫不兴,百姓安乐。
男子壮健,可耕可战;女子贤淑,家室和睦。
学子聪慧,能通经史,为朝廷效力。”
然后,他再次面向祭台,深深拜下:“张家世代忠良,不负君恩。
吾等亦当谨遵天朝律法,为官者清正廉洁,愿颍州郡,千秋万代,永享太平。
此心此情,敬告于神灵、祖宗,伏惟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