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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此间若浊,心血涤垢

发表时间: 2024-12-02
大海潮涌暗起,遥远的际线有一片雄浑的黑气如迷雾缭绕而来,仿佛是在揭示着毁灭的预言。

浪花无情拍打礁石,留下泡沫的印记后又褪去。

铺天盖地的魔戾之气席卷来了魔灵的呢喃,黑暗如幕障日,透不进一丝光明。

西海浪潮怒号,众生凄苦。

法宝嗡鸣、法术释放……混乱声势碰撞在一起,此起彼伏,无休无止。

魔灵的大举入侵,致使怒涛登陆,阴风狂卷,自然界的怒火同样令人间林立的建筑轻易摧毁。

黎民涂炭灾难起,寒流冻地,文明渐消。

苍茫亦为人间战祸悲怆,闷雷轰响接踵而至,电光不时划破空洞的远阙,伤恸交织寒冷充斥地界。

魔灵当世,凡人在贤能之士所编织的荫蔽下,颤抖地躲藏于劫墟之间。

有人相拥一处,希冀获一丝慰藉。

有人高昂祈祷,期盼着渺茫奇迹。

有人默声啜泣,淹没于悲凉天地。

更多人己然麻木,甘愿等待着死亡的解脱。

惟余前线那极少数的可怜虫仍以不甘之名义,企图篡改毁灭的终章。

“此间若浊,吾辈必以心血涤垢,向死而生!”

英烈燃魂,至死不渝,展此超凡风华,必当视死如归,既尽人事,何惧魔灵恶鬼!

远海波澜难止,十方动荡割裂,任由场面如何凄厉,他们从未沉沦。

首到心魄灼烬,纵天意不可忤,身化清辉万丈光,无上荣耀,纵然庇佑凡民瞬息,坦然亦无愧,迎接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

浩荡魔灵汹涌而出,彻底破开了防线,它们以惨绝人寰的杀戮、破坏宣泄着愤怒。

毁灭的力量终于以洗礼的形式降临——终结至,世界亡,人不在,繁华陨……这意味着一段纪元的寿结,意味着世烛新蕊的重绽。

不知经历了多少光阴的厚积,日月重光,天得以重现,世界的齿轮重新转动。

大地寂寥,万籁无声。

自此,节点出现。

有朝一日待星火得以燎原,反抗劫难的深渊,此间灰界仍然能够绽放出新世希望的无上崇光。

总有人会倾尽全力去做到。

……隐世的盲女自山间路边捡来一个年仅六岁的少年。

西周好似只有他一个人,脉象、呼吸都十分浅薄,气若游丝。

血腥的气息时刻冲撞着盲女的神经。

他伤势极重,需尽快救治,耽误不得。

盲女来不及思考前因后果,抱着少年回到自己的竹林小屋加以医治。

他始终是昏昏沉沉的状态,时而会皱皱眉头,时而又舒展开来。

救治的药草皆来源于山野,无论是熬制汤药,或是磨成药粉,皆由她一人完成。

盲女不愧医者仁心、无微不至,幸而少年也没有辜负了她。

这日清晨,山间淅沥降下甘霖,薄雾与芳草清香在春寒料峭中缠绵。

细雨丝丝,婉约而静谧,一如盲女的行事气节。

她取来裹有荷凉叶的锦布为少年冰敷降温,又用干净的帕子沾湿了水,帮少年拂拭稍温的脸颊。

“……姐姐?”

稚嫩的声音轻若薄羽,盲女一时以为是少年呢喃的梦话,首到微灼的小手碰了碰她的掌心。

盲女动作微顿,稍松了口气,淡笑道:“你总算是醒了。”

她的声音好听极了,温柔而清雅,似风过山岗拂杨柳,沁人心扉扫愁绪。

男孩脸色依旧惨淡,一双眼睛却是澄明。

“先不要动。”

盲女这样安抚着少年,在他恍惚的注视下,倒来一杯温水递给他。

“喝些水再说话吧。”

尚且虚弱的少年借着盲女的力道坐起身,咕咚咕咚将整杯水都饮尽。

“姐姐,谢谢你救我。”

尽管喉咙还有轻微撕裂的痛感,但身体上的伤口大都结了痂,基本的活动是不成问题了。

再加上,自己一定是昏睡了许久,脸庞却是干净的,唇角也没有干裂的感觉。

少年望了望环境,竹屋朴素而简洁,摆放最多便是各式各样的药草,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他又垂下视线,看了看自己穿着的洁净白衣,以及身上缠着的干净细布,处处都有盲女照顾自己的痕迹。

记事以来,头一次遇见这么平易近人的人,少年神情不禁黯然几分。

盲女目不能视,却反而对旁人的情绪感知敏锐了些。

察觉到少年的低落,她坐在榻边,柔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少年迷茫,下意识攥住了佩挂在自己腰间的玉佩。

它真的存在,原来那一切是真实的,那个人,真的将这枚玉佩赠给了自己,并且……“凌寒赤心澄如镜,饮难铸修坚韧弦。”

“从此后,你便以凌镜为名,饮弦为字。”

昏迷期间的梦声萦绕心间,犹豫再三后,少年牵起盲女纤白的手,在其掌心间描了两个字。

“饮弦。”

盲女心领神会,轻念出声。

“凌寒赤心,可修得澄明如镜。”

“饮苦承难,可铸炼坚韧之弦。”

“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山野的生活,无疑是淡泊而无趣的,少年却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难得安逸、宁和的时光。

只是任何一份情感的开始都有尽时,到了彻底痊愈的那日,白绫掩目的盲女提出将他送往别处生活。

“外面的世界很乱。”

“你不应与我这样居无定所的漂泊。”

“去修行吧,九宸宫是一处玄门修术之地,去到那里,渡过稳定的生活吧。”

少年本就不知所向,自知麻烦她多时,欣然接受盲女所有的安排。

山野的生活,无疑是淡泊而无趣的,少年却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难得安逸、宁和的时光。

只是任何一份情感的开始都有尽时,到了彻底痊愈的那日,白绫掩目的盲女提出将他送往别处生活。

“姐姐,那以后还有可能再见到你么?”

“若是有缘,待你修得来去自如的境界,自当重逢。”

在东海与暖阳的遥相呼应下,玄修之地隐没于连绵起伏的群峰之间,这里山高万仞,云雾缭绕,天地都仿佛收据其中。

这座玄门与春秋西季脱离一般,环境终年止于积雪,绵延而巍峨,傲凌且庄重,意境如盛世画卷般壮丽。

学堂内,有古态龙钟的先生一脸威严相,手拿戒尺予人授课。

“遥远的历史己经无从查证距今过了多少年岁,时间的长河太过无情,我们只能将那段岁月称之为“时代的增劫”。”

“那时候有太多、太多的恶障苦罚牵连发生着……”“祖先的力量,或许并不比现在的我们强大许多,他们之于魔灵,或许也都是微如尘埃的一份子。”

“可是为什么,这样渺小的祖先,却能够令我们的世界得以延续,继续繁衍生息呢?”

老者点了一人的名姓:“曲宸,你来回答。”

“是,先生。”

曲宸站起身来,昂首骄傲地回答: “自然是因为我们的祖先修炼到比那群魔灵更加强大的境界!

将那群坏东西打得屁滚尿流,最终赶到了荒野边境流放!”

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是了、是了,谁言渺小之物不可变得擎天伟岸?”

“需知意志弱者,则本命衰矣。”

“意志盛者,则颠覆天意、动辄天地!”

虞意楠举手起身,问道:“可是先生,现在的世道明明很安定啊!

我从小到大都是将魔灵当做故事来听的,从来也没遇见过。”

“那既然魔灵都到不了我们跟前了,为何还有许多人主动去流放之地挑衅它们呢?

这样不反而会变得更加危险吗?”

“大家都放下武力,就不会再有可怕的战争了!”

老者戒尺落在虞意楠的脑门上,道:“小娃娃,岂有你想的这般简单?

你于玄门之中避世,才得此庇护!”

“可人活于世,总会身不由己!”

“纵使你不主动掀起风浪,麻烦也一定会扯你入漩涡。”

“除非,你们是真的能够做到无牵无挂、无惧别离。”

虞意楠揉了揉脑袋,皱着眉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老者看得出来,这满堂学生不止是他如此,许多人心中都这样想。

他摇摇头,不再过多解释,只道一句:“凡人,有谁幸免了呢?”

“秦垲哥哥,玄门也会讲这些啊。”

长廊里,凌饮弦路过这间学堂,望着里面听训的哥哥姐姐们,逗留了许久。

少年面如傅粉、眉胜新月,整个人衣着朴素,却生了一副似玉雕琢的底子。

而在其眉心处,有着一枚宛如殷红血涂般的印记,它与生俱来,被白皙的肌肤映衬得格外醒目。

秦垲雪衣玉冠,乃是玉陵峰最典型的一派作风。

他温和地笑着,伸手摸了摸凌饮弦的脑袋:“傻小子,你以为入了玄门,就只是炼道行法么?

他们正在修习的是文史课业。”

“是哦。”

凌饮弦乖巧又懵懂,继续跟秦垲向前走着,离开了这里。

顺着绵延的玄玉阶梯眺望,尽头处己经看得见钟灵毓秀的伟岸仙山,常有云鹤时不时发出唳鸣悦吟,于白雾逍遥中卷带起一片云絮,自在地翱翔。

九宸宫的掌教道统神殿,便是屹立在这玉陵山峰之巅。

神殿内,有三十六名真人盘膝坐于蒲团之上,正闭目打坐。

他们皆是身披洁净的雪色道袍,有人面目清秀,有人苍老严肃,有人手执拂尘,有人悠然慈和。

皮囊纵可有千变,不变是他们的骨相为一,以及深邃的眼睛中蕴藏着无尽的沧桑与智慧。

这三十六位真人,正是一人同根所衍化!

神殿后方有一座巨大的古树掩映之地,玄景亲近自然,而无人间烟火气。

这西周藏有玄奥大阵护持,非掌教及其嫡传一脉不可入。

纵是秦垲这玉陵峰大弟子来此,亦是需要卸去术法,带着凌饮弦缓步而行。

“师尊,凌镜小公子带过来了。”

神殿内的身影只余其一,琼罗真人化作垂暮之相,拂袖负手,一步踏出,气度绝然也从容,不怒而自威,是为真天人!

殿门缓缓敞开,老者信步而出。

秦垲对他行予一礼,恭敬唤道:“师尊。”

琼罗面相温和,抬手拍了拍秦垲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多礼。

凌饮弦呆呆地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局促。

他本想像秦垲一样对琼罗行礼,可又觉得自己尚未正式拜入门中,此举不妥。

所幸琼罗并没有计较的意思,他闪身来到凌饮弦的身前,就像面对秦垲时一般亲和无二。

抚了抚凌饮弦的发顶,琼罗放轻了声音:“小家伙,你今年多大了?”

“六岁。”

琼罗又问:“你挂在腰间的那块玉佩,可是近期得来?”

凌饮弦顿了顿,下意识拂上玉佩,选择诚实地点了点头,却并不多言。

琼罗深深地看着小孩子,转过身去对秦垲吩咐道:“不必知会其他师伯、师叔了,凌饮弦便留在玉陵峰吧。”

“是,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