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啊，我他妈说了不去不去，没长耳朵啊！”房间内不耐烦地声音传出来。
“杨光，阿姨听见了，你要不……”
“淑芳，你别劝他，惯的他，杨光，你个小瘪犊子，给老子滚出来！你躲房间里你干什么？滚出来见你老子！”房门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卧室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闭的房门唰的一下打开了，杨光满脸怒气与不耐烦，高声道：“谁他妈躲房间里了，你要干什么，啊！我说了我不去，你们家的团圆饭，让我一个外人去吃屁啊！”
杨光重重地强调了“你们”和“外人”，把杨国强气的脸都青了。
“你个养不熟白眼狼，你说的什么话，你陈阿姨对你好，你怎么就瞧不见，你干嘛？你去哪？”杨国强看着捂着耳朵要下楼的的杨光，骂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问道。
“您说的对，我就是瞎了眼的白眼狼，还有我说的是人话，我能去哪，我又没家，还不是去酒吧网吧当个大王八逍遥快活。”杨光从楼梯上抬头对杨国强喊道。
“你给我滚回来！这就是你家，成天泡吧你真是有出息！”杨国强不顾身份，噔噔噔下楼去抓杨光。
杨光烦躁地抽回被杨国强拉在手里的胳膊，大声道：“别他妈碰我！”
陈淑芳见气氛不对，连忙扶着楼梯扶手下楼，挡在欲欲动手的杨国强身前。
“国强，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小光不想去就不去了，不差这一顿饭……”
“听见没？不差一顿饭，也不差我这个外人，我去干嘛，去了给你们当笑话？我要是真去了，你们不还得多洗一副碗筷。”杨光冷笑道。
“小光，阿姨不是这个意思……”陈淑芳皱着细眉，满面愁容。
“别他妈叫我小名，你配叫吗？”杨光一听到陈淑芳说话就生气，明明是个谁都可以叫的称呼，但从陈淑芳口里说出来就是烦。
“小……杨光，你不爱听，阿姨下次不叫了，你也快二十了，听你爸的话，坐下好好聊聊，大过年的一家人别动气。”陈淑芳一边给气的不行的杨国强顺气，一边不停扭头劝道。
“谁他妈跟你是一家，我亲妈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你不会真把自己当妈了吧？你连我妈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算老几啊？”杨光说得脸都扭曲了，说得话字字句句狠扎人心。
啪啪清脆的两巴掌，杨国强一把把陈淑芳推到身后，左右开弓，把杨光打趴在地上。
“你陈阿姨是看得上你，你倒好蹬鼻子上脸了！”
陈淑芳几度想上前把趴在地上的杨光扶起来，都被杨国强拦下了。
杨光捂着一侧的脸，慢悠悠地扶着墙站了起来，其实他不知道哪边脸更疼，两边都疼，疼得要命。
“你怎么不打死我，打死我你们家就清净了。”杨光抬起眼皮，恶狠狠地盯着杨国强和陈淑芳。
“你以为我不敢，你看我不打死你个狗东西。”杨国强听到后怒发冲冠，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你来啊！你来啊！”杨光把脸伸到杨国强旁边。
周淑芳连忙拉住杨国强，用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不停地劝说。
“我就算养条狗，这么多年了，也会有感情，可你倒好，真是无可救药，我怎么就养出来你这个狗东西！”
“你去哪？你给我滚过来！”杨国强看着杨光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拿着衣服走到大门前。
“我去找个狗窝睡了，就不劳杨先生和陈女士费心了，你们也快些去吃你们家的的团圆饭吧。”杨光头也不回，扭开把手，径直就要走出去。
“你今天敢走出去，我就跟你断绝关系！”杨国强的声音响彻整个小别墅，杨光的步伐一顿，回头看向灯光下的那对夫妻，眼神冷的让人心里一沉。
“随你妈便。”
入户门咚的一声关闭了。
吵了一晚上，杨光的头晕乎乎的，脸颊也火辣辣的。他本来打算去找了个网吧，准备在里面待上一夜明天在思考去哪里，结果一摸口袋发现自己身份证没带。不过转念一想，大过年的还能有什么店开门，就算有身份证有个屁用。
杨光忍不住操了一声，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杨光想着联系一下朋友，随后发现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一的电量，妈的，祸不单行。
再糟糕的情况，他都不会再踏进那个家一步，他说到做到。
除夕夜，万家灯火，阖家欢乐，只是最近两年严管烟花爆竹的燃放，整个城市冷冷清清，毫无年味，挺好，杨光看不到其他人的热闹，也不用心酸。
杨光走了一段路，随便在一个马路牙子上坐着。身上有用的没有，没用的倒一大堆，他在一大堆废卫生纸里面掏出一根烟和火机，啪啪打了好几下才点上。
辛辣的烟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妈的，什么垃圾烟，辣的老子眼泪都出来了。”杨光揉了揉眼睛，把烟扔地上碾了两脚。
“小伙子，大过年的去哪？捎你一程？”一辆黑色宝马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里探出个脑袋问道。
“滚啊，你家住海边管那么宽。”杨光对着车窗里的人骂道。
“什么人啊，好心当成驴肝肺。”车主白了他一眼，升起车窗，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你翻什么翻！傻逼玩意儿。”杨光对着车屁股竖了个中指，刚说完就听到旁边一片聒噪。
“汪汪汪！”一只瘦高的黄狗隔着老远冲杨光吼叫。
“汪你妈啊汪，小心我把你做成火锅！”杨光冲那只黄狗挥了挥拳头。
黄狗非但不畏惧，反而咬得更加起劲了，杨光怒火中烧，“他妈的，连个狗都敢欺负老子，今天不揍死你，你就分不清大小王！”
杨光站起身来，朝着恶犬走去。
恶犬倒也聪明，杨光走一步，它退三步，一人一犬之间总隔着一段距离。
半天靠近不了恶犬的杨光气急败坏，改走为跑，追着恶犬跑了几条街，狗消失不见了，留下杨光累得直不起腰，气喘吁吁地骂娘。
奔跑过后，浑身热得难受，杨光顺手就把棉服脱了，他找了个干净的石台坐了上去，一呼一吸间白雾飘散。
好冷，热度过去后，杨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和家里吵架了？”冷不丁来一句，吓得杨光猛地回头看。
“我靠，谁他妈在那？”杨光跳下石台，谨惕地转到石台后面，发现石台后面还坐着一个老人。
“是你在说话？”杨光皱着眉问道。
半天没有得到答复，只见老人一动不动。
“死……冻死了……”杨光伸手到老人鼻子下方去探了探老人的呼吸。
没有一丝温度，杨光心里发慌。
杨光刚要收手，结果那老人猛的吸了一口气，眼珠不停地往上翻，整个脸皮都在向上拉扯。
“我靠！”诈尸了，杨光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被老人抓住胳膊。
“我还没死。”一句幽幽的话从干瘪的老人嘴里传来。
“你是没死，我他妈要被你吓死了！”杨光想要抽回胳膊，老人的手紧紧地抓着他，手劲大的出奇。
老人回过气来，紧紧地盯着杨光，杨光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干嘛？老人家，想碰瓷？”杨光心情不佳，语气不好，“你碰壁碰到我头上，你也真是倒霉，我孤儿一个，身无分文，你快点松手，找下一个目标吧，别在我身上死磕。”
“大孙子，跟我回家。”老人幽幽地说道。
“哎，谁是你孙子，谁他妈要跟你回家，你别以为我不对老人动手，松手！”杨光甩了甩胳膊，没甩开。
“跟我回家。”
“你他妈给我松手！”
“回家。”
“松手！”
“行，你牛，我佩服。”杨光放下即将要打在老人脸上的拳头，本来想吓唬吓唬眼前这个老婆婆，结果发现人家软硬不吃。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别冻死在外边了。”杨光半蹲下来，和老人家平视，问道。
“羊城。”
“羊城在哪？远不远？”杨光问道。
“打车去。”老人说道。
“这大过年的，路上哪有什么车，你家人电话多少？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杨光不耐烦地说道。
“不记得。”老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哎，你真是，行，我们去派出所，让警察叔叔把你送到羊城。”杨光想把老人拉起来，那老人极其抗拒，一直往后靠。
“我又记得了。”老人连忙说道。
杨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道：“你他妈玩我呢。”
“多少？”杨光问道，掏出仅剩百分之一电量的手机，祈求还能打个电话。
“139。”
“嗯。”杨光在手机上输入后，就盯着老人继续念。
“红酒啤酒葡萄酒。”
“……”杨光僵硬地立着手指，看着手机屏幕黑屏关机。
“你他妈有病啊，我这次真的要动手了！”杨光撸起袖子就要往老人脸上招呼。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震耳欲聋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杨光的怒气。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杨光：“……”
老人：“……”
许久，杨光催促老人接电话。
“不接。”老人摇了摇头，也不动手掏手机。
“拿来，我接。”杨光把手伸到老人面前。
“不给。”老人摇了摇头。
杨光气急败坏，上手去老人口袋里掏，结果发现空荡荡的。
“手机呢？”杨光问道。
“藏在内裤里了。”
“……”
杨光深呼吸好几次，平复一下情绪，问道：“为什么不接？”
“催我打麻将的，我不想打。”老人平淡地说道。
“我想打，你接，我替你去打。”杨光说道，他想把她的手机骗出来，然后赶紧把她送回家。
她摇了摇头。
“大孙子，我们回家吧。”老人又说了一遍。
杨光气的不行，高声道：“回家回家，怎么回家，让你打电话你也不打，让你接电话你也不接，你想干什么！回你妈的家，松开，我不想管你了，冻死了算了。”
“我有车。”老人摇了摇杨光的手臂。
杨光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瘦的像跟树枝，一阵风就能吹倒，有些心软，他搓了搓冻红的脸颊，叹了口气问道：“在哪？”
老人拉着杨光的胳膊，把他带到一个巷子里。
路灯昏暗，杨光心底有些松动，他后悔跟她进巷子里了。
“你不会想要我的肾……或者腰子吧……”杨光慢慢地转头问道。
老人听到后一愣，也慢慢地回过头来，昏暗的光线落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她慢吞吞地说道：“腰子好吃。”
杨光大叫一声，疯狂地甩手臂，想把老人甩开。
老人嚯嚯嚯地笑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杨光的背：“傻小子，别害怕，奶奶开玩笑的。”
杨光的脸通红，故作镇定地说：“我怕你，鬼扯，车在哪呢？”
“那。”老人指了指一块黑布包着的庞然大物。
“哟嚯，挺大呀，我还以为是个电瓶车，没想到是四轮大家伙呢？老太婆，看不出来，挺厉害的嘛。”杨光摩拳擦掌，想要一看究竟。
“嗯，那可不，敞篷，360度无死角，超稳底盘，超大后备箱，双动力输出后驱。”
“呦，那么厉害，什么牌子的？”杨光笑着问道。
黑布一掀开，杨光愣在原地。
眼前一辆满是行李的三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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