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天成，富城连锁超市的老总。在大多数人眼里，我应该穿着定制西装，
坐在总部顶层的豪华办公室里发号施令。但此刻，我穿着廉价的T恤和工装裤，
站在富城第37分店的门口，手心里全是汗。今天是我"卧底"的第一天。
最近总部收到不少关于37分店的投诉，员工流动率高得离谱，销售额一路下滑。作为老板，
我一向信奉"眼见为实"，与其听下面人汇报，不如自己潜入一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为了不暴露身份，我特意准备了假名——王明。"喂，站门口发什么呆？面试的话赶紧进来！
"一个拖着长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刺得我耳膜一颤。转身，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
染着栗色头发，浓妆艳抹，指甲油斑驳地挂在过长的美甲上，眼神里满是不耐烦。
"我是来应聘的。"我挤出一个笑容。"填表，等叫号。"她把一张表格拍在我胸前，
头也不回地走了。富城超市是我一手打拼起来的，十年时间从小店面做到全国连锁。
所有分店的每一个环节我都烂熟于心，但现在却要装作新人填写入职申请表，
还要被一个小姑娘摆脸色看。心里这么想着，我低头认真填表。在姓名一栏，
我写下"王明"三个字。表格做得很粗糙，不像总部统一设计的规范版本。更让我皱眉的是，
上面居然还有"是否已婚"、"家庭情况"这类明显违规的问题。填完表格，
我坐在角落里等待。招聘区坐了十来个人，都是来应聘基层岗位的。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和我闲聊起来。"哥们儿，你面什么岗位？""普通营业员。"我答道，
"你呢？""我也是。"他嘴角扯出一个苦笑，"都说这富城待遇不错，
就是这家分店听说氛围不太好，但现在找工作太难了，能糊口就行。"听他这么说，
我心里一紧。难道真有什么问题？"王明！"突然有人喊我的假名。"到！"我站起来，
发现叫我的是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三十岁左右，妆容精致，高跟鞋踩得咚咚响。
"这位就是林总。"刚才那个栗色头发的前台小声对我说，语气忽然变得恭敬。林雪，
37分店的店长。我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按理说我应该认识所有分店店长，
但富城发展太快，再加上我近年来更多精力放在了集团扩张上，对基层管理的关注确实少了。
"跟我来办公室。"林雪头也不回地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一连串命令。
她的办公室比规定的标准大了一倍不止，装修也很豪华，一看就是擅自改动过的。
我心里暗自记下这一条。"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然后开始翻我的简历。
我特意做了手脚，把本科学历改成了大专，工作经历也全部编造，
只保留了一些零售行业的基础经验。"王明...35岁，大专，
之前在超盛超市做过....嗯？在超盛干过？"她眉毛一挑，语气陡然冷了下来。
超盛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是的，做了三年。""为什么离职？""门店关了。
"我如实回答。这倒不是假话，超盛确实因为竞争不过我们关了不少门店。"哼，
弱者就是弱者。"她嘴角上扬，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你知道吗？
我最讨厌的就是从竞争对手那里跳槽过来的人，尤其是那种失败企业出来的。
说不定是来卧底的呢，对吧？"我心里咯噔一下，
但脸上不动声色："我只是想找份工作养家糊口。""行了行了，别给我来这套。
"她不耐烦地摆摆手，"超盛那边工资多少？""3500底薪加提成。""哦？
我们这给3000，没提成。怎么，嫌少？"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远低于富城的统一薪资标准，我默默记下第二条问题。"不，能有工作就好。""识时务。
"她点点头，"试用期三个月，每天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中间休息一小时。每周单休，
不准迟到早退请假。"这是违反劳动法的，我记下第三条。"我看你也35了，
家里孩子多大了？""还没结婚。""35还没结婚？"她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要不行咱提前说，我们这工作量大，可不要中途撂挑子。
"我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我很珍惜这个工作机会。""行吧，明天早上七点来报到，
让郑翔带你。"她挥挥手，结束了这场荒谬的面试。走出办公室，我深吸一口气。
三十分钟的面试，已经发现了至少三项严重违规行为。看来37分店的问题，
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第二天一早，我准时到店。"你就是新来的王明？
"一个瘦高个子男生迎上来，"我是郑翔，负责带你熟悉工作。"郑翔看起来二十五六岁，
戴着眼镜，说话轻声细语，一副老实人模样。"麻烦你了。"我真诚地说。"别这么说，
咱们都是打工人嘛。"他笑了笑，"走，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卖场。"接下来的两小时，
我跟着郑翔走遍了整个超市。虽然我对所有流程了如指掌，但还是假装认真学习。
期间我注意到，货架摆放和商品陈列都和总部标准有出入，促销商品的定价也明显偏高。
"这些特价商品的折扣是谁定的？"我随口问道。"当然是林总啊。"郑翔压低声音，
"她从来不按总部指导价走，都是自己调整的。"又一项违规。我暗自记下。正午时分，
郑翔带我去了员工休息室吃饭。休息室狭***仄，十几个人挤在一起吃盒饭。我拿着盒饭，
正寻找座位，突然整个房间安静下来。林雪走了进来。"都吃着呢？"她环视一圈，
目光冰冷，"郑翔，昨天你负责的零食区，为什么亏损了300元？
"郑翔微微发抖："林总，我检查过监控和单据，没发现异常啊。""没发现异常？
"林雪冷笑，"那就是你工作不认真呗？这300块，从你工资里扣！""林总，
这不合理..."郑翔小声辩解。"不合理？"林雪突然提高音量，"你是在教我做事？
你一个月就那点工资，扣你300是看得起你！不想干就滚蛋，
门口排队等着进来的人多着呢！"整个休息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头吃饭，
仿佛没听见这场对话。我攥紧了拳头。以我对超市运营的了解，
日常营业中出现几百元的误差很正常，可能是盘点错误，也可能是系统问题。
何况就算真的是丢失，也应该走正规赔偿流程，不能随意扣员工工资。"你是新来的吧？
"林雪忽然把目光转向我，"从超盛那个倒闭的破公司来的？"我点点头。"听好了，
我这儿不比别的地方，规矩大着呢。干不好就卷铺盖走人，懂吗？""懂。"我强压怒火，
平静地回答。午休结束后，林雪离开了。休息室里的气氛才慢慢恢复。"习惯就好。
"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女孩小声说，"她就这样，谁也管不了。""真的没人管得了吗？
"我问，"总部呢？"周围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然后一个年长些的员工叹了口气："投诉过，没用。林总有关系，
听说是和总部哪个高管有一腿。"我心头一惊。这种流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富城一向注重企业文化和员工关系，如果真有这种事，我这个老总都不知道，那问题就大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认真工作，尽量表现得像个普通员工。
但每天都能看到林雪对员工的刁难和辱骂。更糟的是，
销售、促销活动私自取消但价格不变、员工加班不给加班费...这一切都在挑战我的底线。
第七天晚上，我们几个新员工被郑翔悄悄约出去吃饭。除了我，还有两个年轻人，
小张和小李，都是刚入职不久的。"今天林总没来，难得轻松啊。"小张举起啤酒杯，"来，
为难得的自由干一杯！""少来这套。"郑翔苦笑，"明天她回来，有你好受的。
"几杯酒下肚，大家话渐渐多了起来。"郑哥，你在这干多久了？"我问道。"三年多了。
""为什么不换个地方？"郑翔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现在经济不景气，
我家里还有老人要养，媳妇又怀孕了...哎，说多了都是泪。""我听说你挺有能力的，
怎么一直没升职？"这话一出，桌上气氛突然沉默。郑翔露出一丝苦笑："升职？
在林总手下，想都别想。""为什么？""因为她只提拔马屁精和听话的人。我有个同学，
比我晚来两年，整天给她送礼拍马屁，现在都做到主管了。"郑翔灌了一大口酒，
"而且...""而且什么？""算了，不说了。"郑翔摆摆手，"喝酒喝酒。
"但酒过三巡，郑翔还是松了口："其实...有几个女同事，
就是因为拒绝了她的'特殊要求'，被穿小鞋穿到受不了自己走的。"我心中怒火更盛。
如果属实，这已经涉嫌性骚扰了。"你们就没想过反抗？或者集体投诉？""投诉？
"小李冷笑一声，"你以为没人试过吗？结果呢，
投诉的人不是被辞退就是被穿小鞋逼到自己走。林总在富城根基深着呢，
听说和总部某个大人物关系铁得很。"我眉头紧锁。富城是我一手创办的，
高管就那么几个人，我对每个人都了如指掌，从没听说谁和林雪有特殊关系。
"其实大家不是不想走，是真的走不了啊。"郑翔叹气，"现在这行情，
能有份稳定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说，哪家公司还不是一个样？"我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