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长林肯碾过梧桐落叶时,沈攸宁嗅到了席兮夜袖口逸出的雪松香。
后视镜里倒退的沈宅逐渐模糊成水墨色,她忽然想起大二那天的玉兰香。
彼时春寒料峭,林晚乔翻过校医院铁栅栏,鬓角沾着草屑将偷摘的玉兰花别在她发间:"你闻闻,消毒水味都盖不住的香。
""冷?
"席兮夜的声音惊醒回忆。
他正将军用毛毯覆在她膝头,虎口处的枪茧擦过真丝旗袍,激起细小电流。
沈攸宁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婚车己驶入紫藤花廊,十年前母亲就是在这里指着席家老宅对她说:"宁宁看,那是你兮夜哥哥的家。
"婚礼现场突然响起整齐的军靴叩地声。
十二名仪仗兵分立红毯两侧,席父肩章上的将星在阳光下凛冽生辉。
"小宁来。
"席母亲自为她整理头纱,翡翠镯子滑过腕间时露出内侧刻字——"沈周联姻,戊寅年制",正是三十年前父母结婚时席家送的贺礼。
"臭小子敢让宁宁受委屈,老子拿皮带抽他!
"席父洪亮的玩笑话引来宾客哄笑,沈攸宁却盯着他军装口袋露出的半截怀表链——和她父亲那只鎏金怀表配成对,表盖上同样刻着北斗七星。
宣誓时席兮夜突然收紧掌心,沈攸宁感觉到他无名指内侧的硬茧。
那是长期握枪留下的印记,此刻正摩挲着她戴婚戒的位置。
神父念誓词的间隙,她听见他喉间溢出的气音:"别碰香槟塔第三层。
"晚宴厅水晶灯骤亮时,沈攸宁终于明白那个警告的含义。
本该摆放香槟的第三层酒塔,此刻陈列着十二件青铜器仿品,纹路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拓片完全吻合。
席家二叔席振东举着酒杯靠近:"这可是兮夜特意准备的聘礼,侄媳妇可还满意?
"沈攸宁的指甲陷进掌心。
席振东西装翻领上别着的螭龙胸针,与陈叔今晨佩戴的竟是同一块玉料雕刻。
她佯装羞涩垂首,借着席兮夜为她布菜的动作低语:"第三尊爵的雷纹方向不对。
""真品在军区保险库。
"席兮夜切牛排的军刀闪过寒光,"父亲说等你亲自鉴定。
"他忽然用叉柄轻敲瓷盘,三短一长的节奏让沈攸宁心头剧震——这是小时候两家露营时约定的求救信号。
午夜钟声敲响时,沈攸宁在婚房发现梳妆台暗格。
天鹅绒衬布上躺着的战国铜镜,边缘刻着席家家徽。
当她用发簪触动背面机关,镜中突然浮现全息投影——父母正在修复的青铜鼎内壁,赫然刻着席振东公司的LOGO。
指尖抚过冰凉的镜面,沈攸宁想起席母晚宴时的耳语:"你父亲留了东西在兮夜的军牌里。
"浴室传来水声的刹那,她迅速抽出席兮夜搭在椅背的军装,却在触及内衬时僵住——靠近心口的位置缝着块丝绸,上面是她十八岁成人礼跳《霓裳羽衣曲》时染的胭脂。
水声骤停,沈攸宁慌忙将军装挂回原处。
席兮夜带着湿气靠近时,她闻到了熟悉的沉香味,与陈叔身上的一模一样。
"你的军牌..."她转身时撞进他结实的胸膛,浴袍领口露出半截狰狞疤痕,那形状竟与青铜鼎的饕餮纹重合。
"想看?
"席兮夜解下颈间银链,军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攸宁看见父亲的字迹蚀刻在背面:"宁夜永偕",正是当年两家父亲亲手刻下的婚约凭证。
当她触摸铭文凹陷处,金属突然弹开夹层,微型胶卷正静静躺在其中。
暴雨拍打窗棂的声响突然密集,沈攸宁望着胶卷在掌心投下的阴影。
席兮夜从背后环住她,带着枪茧的指腹按住她颤抖的手腕:"三年前纽约地铁爆炸案,那个蒙面人..."惊雷劈开夜幕的瞬间,沈攸宁看清胶卷上的数字——正是席振东海外账户的流水编号。
她突然转身攥住席兮夜的浴袍领口,在血腥味与雪松香交织的气息里,听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哽咽:"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娶我?
"席兮夜喉结滚动,染血的绷带从锁骨滑落。
他把军牌塞进她掌心,子弹刻痕恰好嵌着个"宁"字:"十八岁替你挡子弹时,它就该属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