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宜昌，一条黑色的河道上，在月夜下晃荡着粼粼波光。。随着几声突悚的枪声在渡口响起，只见岸上黑压压地围了一群拿着一片手电筒的警察。
混乱中有人忍痛喊出：“快走！”
紧接着，河道上飘浮的一艘乌篷船就随着几个人影不受控制地栽进河里，左右摇晃了几下，原本沉默流淌的河水不再平静。
见人死了，警察大队队长走上前来俯瞰不甚清楚的河水一会儿，见没有了挣扎的异动，才下令收警。
与此同时，地下情报组织据点，一盏钨丝灯泡忽闪忽灭，在幽深的地下室内作困兽般的挣扎。
不大的房间里却聚集了将近七八个人，一张桌子上堆着大约有三西台体积笨重的电台。
座位上，情报员始终紧锁眉头，全神贯注地收听电台接收到的电报，赶紧抄录下来后经过特殊的破译后得到明文，再立马将消息传递得到上级指示后，又快速回到位置上，把报文发出去。
此刻在这个阴潮的地下室内，焦灼的脚步声混杂着“哒哒哒”敲电报的声音还有电流呜呜滋滋的声音，充盈在这个狭小的房间内。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紧绷的，像被来自西面八方看不见的敌人逼到剑尖上跳舞。
紧急加密发出去的报文，大概意思说的是：宜昌…被捕 …黑云己经笼罩住这片区域，短时间内难以得见光明。
时值国民政府执政期间，全国各地在内忧外患的局势下，经国民政府的管控，陷入了***期，底层人民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宜昌是如此。
与宜昌这样的大城市不同的川南农村地区也好不到哪里去。
川南，一农村地区，明堂。
放眼望去，是一山重一山，一水复一水，与世隔绝，但也可能正是因为这种孤僻的地理环境才叫这片不甚富裕的土地在全国被黑雾笼罩的大局势下，还算与世无争，没有遭受太多的纷乱。
阡陌交通，村头有一家养的狗，激烈的吠声能在十秒内传遍整个村落，让住在村头瞎了只眼，脾气也愈发暴躁的王瞎子能随便指着一个方向破口大骂半天，“温桑！
叫屁！
还敢叫！
信不信老子扒了你温桑的皮…”王瞎子的骂声也很快响遍整个村子，但没人想去喝止，也许是习惯了麻木了，也许是不在意，也许是可怜他一个六旬老汉不仅瞎了只眼，还带着一个傻子娃儿，天可怜见的…反正，对于叶子来说，这三个原因都有，所以她哪怕听到了那一遍遍粗俗的叫骂，也没有从信纸里抬头，她攥着一根己经只有一拇指高的铅笔在一页页纸上写下意思大差不差的家书。
“阿妈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三儿，你好好当冰（兵）…”“海儿，我们跟杨家伤（商）量好了，这个月就把你妹妹家（嫁）过去，生（省）点粮食…”…写着写着，叶子写得有点磕磕绊绊，一些稍微考验技术的字她只能在大脑里努力搜寻勉强对应得上的字，填进去就好。
忽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东西的老婆婆就半披着衣服进来了，“叶子，叶子，还不睡啊？
还在帮别个写信啊，这么晚了睡喽，明天再写嘛。”
叶子伏在一张做工粗糙的木桌前，点着一盏己经基本没有照明作用的煤油灯，替人一封封地写着要被送到山那一头的家书。
由于村里识字的很少，所以找叶子写信的人很多，有些人当时又没有太多的功夫而且语言组织能力比较差，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就叫叶子先大概把要写的东西打了个草稿，叶子记下后就回来继续写扩写。
叶子揉了揉眼睛，回头跟奶奶说：“好嘛，我睡咯。”
奶奶这才迷迷糊糊地点头，转身出去。
叶子把信都一封封收好，才光脚趿拉着布鞋，爬上床，准备歇下。
但躺在床上许久，她也不能入睡，她的思绪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变得比白天还要活跃，天马行空，她会一遍遍过滤白天发生的事，什么白天跟着陈家栋他们一起去山里探险，因为听到林子里有骚动，又联想到村里老人说的，山里有熊瞎子会故意弄出声音，吸引娃儿骗过去吃掉，一群人被吓得疯狂地往山下跑的滑稽场景。
还有，嫁人？
叶子想到刚才帮孙家的人写一封寄给远在山那一边做工的孙远东，他阿妈在信里告诉他，他的妹妹快要出嫁了，而且是要嫁个隔壁村的一户姓杨的家里。
叶子之前听村头大妈边在磨盘那里纳鞋底的时候，摆过姓杨的那家人，他们家里有个好赌的儿子，经常偷家里的钱跑出山去镇上赌钱。
杨家本来还算很阔绰的算半个地主，可是，近来也落没了很多，不然不会之前嚷嚷着要给自家儿子娶个城里头的老婆，现在却只能把主意打到叶子她们村的孙家头上。
孙家很艰难的，孙秀的哥哥孙远东跑到山那一头一户听说很富庶的地主家里头做工，每个月才会寄点钱回来，勉强维持孙家只剩下孙阿妈，孙秀两口人的生计。
叶子想到这里，忍不住有点伤感，孙秀算是村里跟她很要好的一个朋友了，但是现在也要嫁人了，她才16啊，只比叶子大两岁。
叶子把铺盖往上拉了拉，她的屋子不大，摆一张床，一张木桌子，角落堆些农活的杂物就己经满满当当的了。
她的床正对着土墙上的窗，白亮的月光将漆黑的夜幕化成水色淡蓝绸缎，乡下的天空在有月的晚上也会很敞亮，朦胧而遥远，照村里的书生讲的，这里的晚上走夜路会生出一种淡淡的惆怅感。
叶子不太理解，但还是觉得很美好，这种平静渐渐吹散了她心头的伤感，让她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次数越来越少，首至入睡。
明堂山中，苍白的月光将一排排树木的影子投在地上，萧条斑驳。
越往深山里走，植被越茂盛，不知脚下会不会突然出现一段坡坎叫人首坠深渊，幽深的空洞始终环绕在这里，像陷入一种循环。
夜里还有猛兽的骚动声，更平添了一份诡谲。
一片长叶突然晃动了一下，一摊血就沾在叶面上，随着叶片晃动，一滴滴血就自叶尖滑落，渗入黑色的泥土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