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三十里的黑风林,枯叶在风中发出沙沙轻响。
叶尘扛着破木牌蹲在一棵歪脖子树下,鼻尖萦绕着妖兽血液的腥味——三日前他在铁匠铺顺来的传讯玉简里,听到青云宗要伏击“能吞灵气的怪胎”,便猜到他们盯上了还未入宗的第三个天选之人。
“嗷——”远处传来幼狼的哀鸣,夹杂着人类的呵斥声。
叶尘琥珀色瞳孔微缩,灵识扫过密林,只见个戴青铜面具的少女正被五个手持兽骨刀的修士围在中央,脚边躺着只遍体鳞伤的雪狼,腹部伤口外翻,露出半截肠子。
少女身形单薄,青铜面具遮住全脸,唯有唇畔露出抹血色唇印,形状像极了上古音律符文。
她脖子缠着条蛇形骨哨,脚腕系着十二枚狼首铃铛,此刻正背靠背护着雪狼,指尖在狼首上快速画符,却因灵力不济,符文刚成型就消散。
“小娘子,把兽皮书交出来,爷几个保你不死。”
为首修士晃着染血的骨刀,刀刃上刻着“血煞殿”三字,“听说你能与妖兽签订共生契约,这种本事,跟了大爷我可比跟畜生强……”话音未落,叶尘的破木牌突然“啪嗒”砸在他脚边。
少年模样的杂役揉着眼睛走来,道袍补丁在风中翻飞:“这位大哥,强抢民女可是要遭天谴的——尤其是抢我玄天宗的准弟子。”
五人皆是一愣,为首修士突然暴起,骨刀带着腥风劈向叶尘面门:“哪儿来的小杂役!”
刀光闪过,却见叶尘指尖轻弹,骨刀竟当场崩裂,碎片倒飞回去,在其余西人的法宝上留下深深剑痕。
“你……”修士惊恐地看着自己发抖的手,发现识海深处不知何时多了道扫帚状的剑气,“你是……”“嘘——”叶尘竖起食指抵住嘴唇,面具少女的狼首铃铛突然发出无规律的响声,在地面勾勒出困兽阵。
他趁机蹲下捡起木牌,对着少女眨眼:“姑娘,会唱摇篮曲不?
我那儿有只后山灵鹿总失眠,正缺个哄兽师。”
少女眼中闪过惊讶,骨哨突然发出低沉的颤音。
雪狼伤口处的鲜血竟化作血色音符,飘向围困的修士。
为首修士突然抱住头惨叫,幻象中无数雪狼撕咬他的西肢,其余人也纷纷倒地,耳鼻渗出黑血——这是兽语者特有的“声呐攻心”。
半个时辰后,黑风林深处的溪流旁,叶尘用枯枝拨弄着篝火,烤着从修士身上顺来的灵鱼。
少女坐在对面,指尖轻抚雪狼愈合的伤口,青铜面具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血色唇印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阿蛮。”
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奇特的韵律,“我叫阿蛮,从小在狼群里长大。”
骨哨滑落在膝头,露出她手腕内侧的狼形胎记,“他们说我是兽人族余孽,要挖走我的共生骨哨……”叶尘咬了口焦鱼,含糊不清地说:“兽人族?
千年前被仙界灭族的那个?”
他突然凑近面具,琥珀色瞳孔里金芒一闪,“不过你这唇印——可是上古‘万兽语’的本源印记?”
阿蛮猛地抬头,面具缝隙里露出的眼睛瞪得滚圆:“你、你居然知道万兽语?!”
雪狼突然站起身,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嚎,却在叶尘袖口的混沌力溢出时,乖乖地趴在地上摇尾巴。
“知道的不多。”
叶尘抹了把嘴角的油,从破扫帚上掰下根竹枝,在地面画出完整的万兽语符文,“千年前我曾用这玩意儿哄骗过烛龙——那老东西非要跟我抢后山灵田,结果被我一首《睡龙曲》哄得睡了三百年。”
阿蛮的面具“当啷”落地,露出半张人类面容与半张蛇鳞脸——这是兽人族血脉觉醒的征兆。
血色唇印在火光下格外鲜艳,与雪狼额间的印记完全吻合:“你……你究竟是谁?”
叶尘突然恢复懒散模样,用竹枝敲了敲阿蛮的骨哨:“我啊,玄天宗打杂的。”
他指了指篝火堆里的储物袋,“看见没?
里面装着你刚才放倒的修士——他们的血能当墨水,回头你在储物袋上刻兽语符文,能让袋子自动识别妖兽敌意。”
回到玄天宗时,己是深夜。
叶尘刚把阿蛮安顿在杂役房,就听见炼器房传来“砰”的巨响,铁牛的欢呼声穿透夜空:“俺把生息袋改成‘吞宝袋’了!
能吞法宝!”
他无奈地摇头,突然瞥见林小医蹲在药田旁,指尖暗金光芒扫过枯萎的灵草,根系竟长成人体经络形状。
“前辈!”
林小医看见他,立刻举着个药瓶跑来,“我用混沌力催化了‘百日红’,现在这药能治经脉淤堵——不过服用后会看见自己的前世,昨天李叔喝了,说看见自己当过仙界药童!”
叶尘挑眉接过药瓶,发现瓶身刻着细小的经络图,正是林小医独创的“混沌医纹”。
他突然想起千年前自己创派时,第一个弟子也是个医修,最后却因天道制裁魂飞魄散——此刻看着眼前少年发亮的竖瞳,突然伸手揉乱他的头发:“挺好,以后给老子炼丹,省得我自己动手。”
三日后,青州城中心广场。
叶尘靠在糖葫芦摊旁,看着铁牛正在表演“吞宝袋”——只见他掏出个漏灵气的储物袋,对着青云宗弟子的中品灵器一甩,袋子突然膨胀如牛,“咕咚”一声将法宝吞入口中,气得对方跳脚。
“看见没?”
叶尘对围观的修士晃了晃招生简章,“本宗弟子独创炼器术,炸炉率百分百,但炸出来的法宝自带空间裂缝——买一送一,炸坏包赔!”
人群中突然挤出个锦衣少年,腰间挂着天机阁的菱形玉佩,幽蓝瞳孔死死盯着阿蛮的面具:“小姑娘,你这面具……”话未说完,阿蛮的狼首铃铛突然发出刺耳尖啸,锦衣少年识海剧痛,踉跄后退。
叶尘眼神一冷——这是天机阁的“窥命瞳”,专门探查特殊血脉。
他突然挡在阿蛮身前,扫帚柄敲在对方玉佩上:“道友眼神不好?
我家弟子脸上的是凡人胭脂,画着玩的。”
锦衣少年盯着叶尘袖口的毛边,突然想起族中古籍记载:上古守护者的道袍,每片补丁都是神器残片。
他喉结滚动,正欲开口,叶尘突然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回去告诉你们阁主,当年老子斩他师傅时,他还在穿开裆裤——再敢盯着我弟子看,下次敲碎的就不是玉佩,是他的天灵盖。”
深夜,藏经阁夹层。
叶尘看着系统面板上的任务进度3/3,嘴角勾起冷笑。
三枚天选之人的印记在面板上闪烁:林小医的混沌本源、铁牛的炼器圣体、阿蛮的万兽语血脉,恰好对应“吞天地、炼万物、御万灵”的三才之相。
“问心,把后山灵脉图调出来。”
他敲了敲扫帚柄,地面突然浮现出立体山脉模型,“在三人住所下各埋块仙兽骨,布个‘逆天命’阵——免得天道又派雷劫来捣乱。”
扫帚“问心”发出轻鸣,竹节处亮起微光,三块刻着上古符文的兽骨从墙缝飞出,分别落入杂役房下方。
叶尘看着阵纹成型,突然发现阿蛮的骨哨与兽骨共鸣,在她腕间形成狼首印记——那是千年前兽人族族长才能觉醒的“万兽之王”徽记。
“有意思。”
他灌了口冷茶,茶筒底的刻痕突然发出微光,“系统奖励的上古剑诀残卷……”指尖轻点面板,残卷化作流光融入扫帚,扫帚毛瞬间变得锋利如剑,“正好给铁牛当炼器模板,那小子最近总盯着我的扫帚流口水。”
次日清晨,杂役房里炸开了锅。
铁牛的吞宝袋吞了后山灵鹿的角,气得灵鹿在院子里跺脚;阿蛮的狼首铃铛不知何时多了枚鹿首装饰,雪狼正和灵鹿亲昵地蹭头;林小医的医典被铁牛拿去当炼器图纸,书页间夹着半块炸糊的储物袋碎片。
叶尘蹲在门槛上啃馒头,看着三个少年追追打打,突然听见山门外传来巨响。
抬头望去,只见青云宗执法长老沈千绝踏剑而来,身后跟着二十个金丹修士,法宝光芒映红了半边天。
“玄天宗杂役!”
沈千绝的声音带着金丹威压,震落树上的花瓣,“交出三名怪胎,饶你全宗不死!”
叶尘擦了擦嘴角的馒头渣,站起身拍了拍道袍——补丁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每一块都像是活物般舒展。
他扛起破扫帚,草鞋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声,琥珀色瞳孔里金芒流转,却依旧挂着懒散的笑:“沈长老,三百年不见,你倒是从筑基期熬到金丹了?”
沈千绝浑身一震,突然想起掌门曾说过,宗内有位神秘杂役,连祖师爷的画像见了都要低头。
他看着叶尘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的上古符文,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守护者降世,符文现,万法灭。”
“你……你是……”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本命法宝在识海发出悲鸣。
叶尘突然凑近,扫帚柄敲在对方剑鞘上:“老子是谁不重要。”
他指了指身后追出来的三个少年,林小医正给雪狼喂药,铁牛扛着铁锤傻笑,阿蛮的狼首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声,“重要的是——”扫帚突然爆发出万丈金光,竹节间的暗金纹路化作斩仙剑的虚影,在天空拼出“玄天宗招生处,来者即弟子,伤弟子者死”十六个大字:“敢动我的学生,就算你躲到仙界,老子也能把你拽回来,当炼器材料。”
沈千绝看着那熟悉的剑影,突然想起百年前的雷劫夜,有个扛着扫帚的少年在雷雨中大笑,剑斩九道仙雷,背后是写着“玄天宗招生办”的大旗——原来,那个传说中的招生使,从来都不是传说。
“前、前辈饶命!”
他突然跪地,身后二十个金丹修士跟着齐刷刷跪下,法宝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尘甩了甩扫帚,金光消散,又变回懒散的杂役模样:“饶命可以,赔偿费拿来。”
他掏出从铁牛那儿顺来的吞宝袋,“每人十万灵石,或者……”突然看见阿蛮对雪狼使眼色,雪狼猛地扑向沈千绝,在他***上咬了口,“或者让你们宗主来给我当三个月杂役,扫藏经阁。”
山风吹过,招生木牌“吱呀”作响。
叶尘看着三个弟子围过来,林小医递上刚炼的伤药,铁牛炫耀着新做的扫帚挂饰,阿蛮的狼首铃铛正给伤药瓶刻兽语符文,突然咧嘴笑了——这才是他想要的宗门,不是高高在上的仙门,而是一群被天道抛弃的“怪胎”,聚在一起,把命运的烂牌,打成王炸。
至于系统的任务?
早就被他抛在脑后。
毕竟,比起完成任务,看着这些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成长,把修真界的规矩搅个天翻地覆,才是这千年来,最有意思的事。
“走了走了,回宗吃饭。”
他挥了挥扫帚,带着三个少年往山门走,草鞋在青石板上留下淡淡星轨,“今天让李叔做红烧肉,铁牛你别炸厨房,阿蛮去哄后山灵鹿来当坐骑,小医……”突然回头,看见林小医正用混沌力给沈千绝治伤,却故意留了道伤疤,“算了,你爱干啥干啥,别把人治得太好看就行。”
山门前,阳光正好。
破木牌上的“招”字依旧缺个口,却在三人走过时,隐隐发出金光——那是天道无奈的叹息,也是新故事,刚刚开始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