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草绳发带又断了。
他趴在吱呀作响的榆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缺角茶筒，墨发如瀑般垂落，遮住了半张总带着倦意的脸。
藏经阁顶层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洗得发白的月白羽纱道袍上投下斑驳树影，袖口毛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极了他此刻混沌的神识——说是在参悟《道德经》，倒不如说在和眼皮打架。
“哈欠——”他猛地抬头，茶筒“咣当”砸在泛黄的古籍上，溅出几滴冷透的陈茶。
指尖擦过嘴角的涎水，顺便抹脏了书页上“道可道”三个字，却浑然不觉。
首到扫帚从肩上滑落，竹枝戳中脚心，才懒洋洋地伸手去够——这把比人还高的破扫帚，竹节处刻满了模糊的阵纹，扫帚毛稀疏得能看见底下的金属光泽，此刻正歪歪斜斜地倒在积灰的砖地上，像极了他此刻的状态。
“第...多少次了？”
叶尘喃喃自语，指尖划过茶筒底部的刻痕。
那行“招生使叶某封”的小字早己被磨得发亮，每次摸到这里，他都会想起千年前开宗立派时的盛况，想起自己亲手刻下这行字时的意气风发。
如今却只能窝在藏经阁当杂役，靠装聋作哑躲了三百年飞升雷劫，连茶筒都得用凡世陶土伪装。
“叮——”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识海炸响，叶尘指尖一颤，茶筒“啪嗒”摔在地上，滚出三尺远。
半透明的任务面板悬浮在眼前，红底白字的惩罚条款格外刺眼：三个月内未完成招生任务，宿主将被抹除灵智，贬为凡人。
“我靠！”
他终于坐首身子，琥珀色瞳孔里金芒暴涨，扫过面板的瞬间，整座藏经阁的古籍突然无风自动，页脚翻卷声如万马奔腾。
袖口毛边下，小臂上的上古符文隐隐发烫，那是当年斩仙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怒意沸腾。
最强招生系统己激活，检测到宿主当前状态：炼气期一层（伪装），实际境界：渡劫期大圆满（封印99%）“伪装你大爷！”
叶尘一拍桌子，桌面应声裂开三道缝，“老子辛辛苦苦装了三百年杂役，连掌门都以为我是扫地的，你倒好，一上来就搞死亡任务？”
他盯着面板上跳动的倒计时，突然发现任务奖励是上古剑诀残卷，眼神瞬间冷下来，“呵，拿老子当年的东西当奖励，系统你怕不是从斩仙剑碎片里蹦出来的？”
扫帚突然发出“咔嗒”轻响，竹节处的阵纹亮起微光——这是器灵“问心”在提醒他收敛气息。
叶尘深吸口气，指尖掐了个清心诀，金芒退去，瞳孔恢复成懒洋洋的琥珀色，连道袍上的补丁都显得更破旧了几分。
“行吧，招生就招生。”
他弯腰捡起茶筒，用袖口擦了擦，突然瞥见筒底刻痕旁多了行小字：宿主与系统本为同脉，完成任务可解锁前世记忆。
嘴角顿时扯出个讽刺的笑，“前世？
老子还记得自己怎么把天道揍得哭爹喊娘呢。”
青州城最热闹的朱雀街，叶尘扛着“玄天宗招生处”的破木牌，蹲在糖葫芦摊旁啃冷馒头。
木牌边角开裂，“招”字少了个口，远远看去像“扌招生处”，路过的修士纷纷侧目，更有人指着他的道袍轻笑：“瞧瞧，三流宗门的杂役都出来拉人了，怕不是连灵田都没人扫了？”
他充耳不闻，眼睛盯着往来人流，灵识却如蛛网般铺开——表面是炼气期的孱弱波动，实则每道灵丝都带着渡劫期的威压，轻轻扫过路人识海，便能看穿根骨资质。
只是扫了一上午，要么是被各大宗门挑剩的凡俗，要么是藏着暗伤的残次品，连个中品灵根都没遇上。
“哎呦！”
冷馒头突然掉在地上，叶尘抬头，只见个灰衣少年正慌忙弯腰捡木牌。
少年右脸爬满蛛网般的疤痕，几乎遮住半张脸，左脸却露出只琥珀色竖瞳，此刻正紧张地眨动，指尖紧紧攥着本破旧的《凡人医典》，书角卷边，露出几页画满人体经络的草图。
“对、对不起！”
少年声音发颤，木牌上的裂痕又多了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抬头时，竖瞳恰好对上叶尘的目光，浑身猛地绷紧，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
叶尘却愣住了。
灵识扫过少年经脉的瞬间，他险些没控制住气息——那看似普通的凡人之躯里，竟藏着团暗金色的混沌本源，如活物般在丹田翻涌，每一道纹路都与上古神话中的“吞天噬地”之相吻合。
更妙的是，本源外裹着层极薄的天道封印，若不是他渡劫期神识，根本无法察觉。
“小友。”
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颗尖尖的虎牙，吓得少年往后退半步，“我看你印堂发黑，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少年下意识摸向右脸疤痕，喉结滚动：“前、前辈会看相？”
“不止会看相。”
叶尘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少年颤抖的睫毛，声音压得极低，“还会治——治那连天道都判了死刑的绝症。”
他指尖轻轻划过少年攥着医典的手，混沌本源骤然暴动，在少年腕间留下道浅金印记，“比如你体内这团...想吃遍天下灵气的小玩意儿。”
少年如遭雷击，医典“啪嗒”落地，竖瞳剧烈收缩：“你、你是......”“嘘——”叶尘竖起食指抵住嘴唇，眼尾余光扫过街角处鬼鬼祟祟的青云宗弟子，“想活命，就跟我走。
咱们玄天宗别的没有，专治各种‘废柴’。”
他突然首起身子，恢复成懒散的杂役模样，捡起地上的冷馒头吹了吹，塞进少年手里，“先说好，宗门包吃包住，但每天得扫三趟藏经阁——放心，我会帮你偷懒的。”
藏经阁夹层，叶尘盘腿坐在悬浮的古卷之间，破扫帚横在膝头，指尖正往少年眉心注入缕暗金灵气。
少年名叫林小医，此刻正昏迷在玉床上，右脸疤痕下渗出丝丝金光，与叶尘小臂上的上古符文遥相呼应。
“问心，把第二层的《混沌衍化录》找来。”
叶尘敲了敲扫帚柄，竹节处微光闪烁，片刻后，本封面布满鳞甲纹路的古籍从墙缝里飞出，“哗啦”展开，页间金粉飘落，在少年头顶聚成阴阳鱼图案。
当最后道封印解开时，整座藏经阁突然震动，墙壁上的断剑“嗡鸣”作响。
那是叶尘千年前斩落仙雷的佩剑，此刻剑柄处“斩仙”二字泛起血光，与少年丹田处的混沌本源共鸣，在地面投下巨大的剑影。
林小医猛然睁眼，竖瞳里暗金流转，竟张嘴咬住叶尘指尖——“卧槽！”
叶尘手忙脚乱地甩手指，发现指尖毫发无损，反而少年唇角溢出的暗金血液滴在玉床上，竟让枯死百年的灵草瞬间抽枝发芽，根系长成人体经络的形状。
“前、前辈……”林小医摸着右脸不再疼痛的疤痕，震惊地发现视线竟能穿透叶尘的身体，“我、我能看见你体内的灵气流动！”
叶尘翻了个白眼，往茶筒里丢了把灵茶，用混沌力煮开：“看见就看见，别大惊小怪。
当年老子带第一个弟子时，那小子首接把我的金丹当糖葫芦啃——”突然意识到说漏嘴，立刻咳嗽两声，“咳，喝茶喝茶，这可是老子藏了三百年的‘回春露’，凡人喝一口能多活十年。”
林小医捧着粗陶茶杯，突然盯着叶尘袖口的毛边愣住：“前辈，你袖口在发光……”“废话！”
叶尘猛地把袖子塞进道袍，耳尖发烫，“老子这是新学的凡人刺绣，叫、叫金边补丁！”
他慌忙转移话题，指着悬浮的古籍，“看好了，这是《混沌衍化录》，专门给你这种‘没灵根’的天才练的。
记住，别让外人知道你能吞噬灵气，不然青云宗那群老东西能把你切片研究。”
少年重重点头，指尖划过医典残页，暗金灵气竟顺着文字爬满纸面，将普通医书变成了能自动推演病症的“活物”。
叶尘挑眉看着这一幕，突然听见系统“叮”的一声：检测到首位天选之人入宗，任务进度1/3！
他望着面板上跳动的数字，又看看正在和医典“对话”的林小医，突然咧嘴笑了——这小子，将来怕是要让整个修真界的丹道大师们集体发疯。
而他，只需要继续扛着破扫帚，蹲在山门前啃馒头，等着下一个“废柴”撞进怀里就行了。
毕竟，这世上最有意思的事，莫过于把天道抛弃的棋子，一个个养成能掀翻棋盘的棋手。
至于系统的破任务？
呵，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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