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秀兰正在院里晾尿布,突然听见西屋传来云晓的大笑声。她赶紧擦干手进屋,看见的一幕让她愣在原地——
云晓坐在摇篮里,面前悬空漂浮着几颗彩色石子,正随着某种无形的力量上下翻飞。小丫头看得目不转睛,时不时伸手去抓,而那些石子就像有生命似的,总在她即将碰到时灵巧躲开。
"这是..."秀兰刚开口,石子就"啪嗒啪嗒"掉在地上。云晓不满地"啊啊"叫着,小手朝墙角指。
秀兰顺着看去,只见墙角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突然明白了——是堂口的仙家在逗云晓玩!
"黄二姑?"秀兰试探着问,想起母亲说过这位仙家最喜欢云晓。
没有回应,但掉落的石子突然自己滚到摇篮边,排成一个笑脸的图案。云晓又咯咯笑起来,小手拍打着摇篮边缘。
秀兰鼻子一酸。在赵家时,云晓被说成"不祥",连亲爹都避之不及。可在这里,不仅有家人的疼爱,还有这些看不见的"长辈"宠着护着。
"谢谢您..."秀兰对着空气轻声说,然后惊讶地发现摇篮边多了块绣花手帕——正是她昨天找不到的那块。
傍晚,李凤英送走最后一位求医者,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几个月没接事,乍一忙起来还真有点吃不消。她正想喝口水,突然听见堂屋供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常天龙?"李凤英皱眉,"别躲躲藏藏的。"
一条青蛇从供桌下游出,眨眼间变成个青衣男子的虚影,正是常天龙的人形法相。这位蛇仙向来高傲,今日却难得地面带笑意:"李仙姑,你家那小丫头...有点意思。"
李凤英心头一跳:"怎么说?"
"她能看见我们。"常天龙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味,"不只是模糊感应,是真真切切地看见。方才黄二姑现出本相逗她玩,她一点都不怕,还揪了二姑的胡子。"
李凤英倒吸一口凉气。黄二姑最宝贝她那几根胡须,平日连李凤英都不敢碰。
"二姑没生气?"
"生气?"常天龙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她高兴还来不及呢!那几根胡子现在还在云晓手里攥着。"
正说着,秀兰抱着云晓走进堂屋:"娘,该给仙家们上晚香了。"
云晓一进堂屋就兴奋起来,小手朝供桌方向使劲伸。李凤英接过外孙女,惊讶地发现孩子手里真攥着几根白色的胡须——正是黄二姑的!
"你这小祖宗..."李凤英哭笑不得,正要取下胡须,却见那几根胡须突然化作金光,钻进了云晓的掌心。
"啊!"秀兰惊呼。
李凤英却笑了:"别怕,这是黄二姑给的见面礼。"她轻轻捏了捏云晓的小手,"有了这个,以后黄仙一脉都会护着你。"
云晓似乎听懂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突然朝供桌后的阴影处伸出小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爷...爷..."
常天龙的虚影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凤英:"她...她能看见我?"
李凤英也吃了一惊。常天龙道行高深,平日极少现形,就连她这个出马仙都只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可云晓不仅看见了,还准确认出了他的性别!
"这孩子..."李凤英喃喃道,"天赋异禀啊..."
晚饭时,铁柱又被"柳三爷"附体了。但与以往不同,这次附体后柳三爷没像往常那样胡闹,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在饭桌前,眼睛一直往云晓那边瞟。
"柳三爷,"李凤英试探着问,"您对云晓..."
"小丫头不错。"柳三爷控制着铁柱的身体,声音沙哑却温和,"根骨清奇,是个好苗子。"
张大山和秀兰面面相觑。这位出了名难缠的"柳三爷",居然夸人?
更惊人的是,柳三爷居然用筷子夹了块豆腐,颤巍巍地递到云晓嘴边:"来,尝尝..."
云晓不但没怕,反而张开小嘴接住了豆腐,吃得津津有味。柳三爷见状,控制着铁柱的脸露出个僵硬却真诚的笑容。
从那以后,铁柱被附体的频率明显减少了。就算柳三爷来了,也不再折腾,而是安静地看着云晓玩耍,偶尔还会用他特有的方式"帮忙"——比如用灵力摇晃摇篮,或者招来一阵凉风给云晓降温。
八月十五这天,李家小院格外热闹。李凤英破例歇了一天,全家一起包饺子过节。云晓已经能扶着墙站起来了,秀兰给她换了身红绸小褂,衬得小脸像苹果似的。
"来,云晓,看姥爷给你做什么了!"张大山献宝似的拿出个木头小马,马背上还刻着云晓的名字。
云晓高兴地爬过去,一把抓住小马就往嘴里塞。全家人笑作一团,连堂屋的供香都突然烧得特别旺——那是仙家们也在分享这份喜悦。
夜幕降临,明月当空。秀兰抱着云晓在院里赏月,小丫头仰头看着天上的玉盘,突然清晰地说出了第三个词:"月...亮..."
"对对,是月亮!"秀兰惊喜地亲了女儿一口,转头对李凤英说,"娘,云晓会叫月亮了!"
李凤英笑着走过来,却在看到云晓的瞬间愣住了——月光下,云晓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竖瞳,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月亮,仿佛在与什么无形之物交流。
"秀兰,"李凤英轻声说,"把云晓抱进屋吧,夜里凉。"
秀兰顺从地起身,却没注意到怀里的云晓仍盯着月亮,小手在空中抓挠,像是要抓住那银色的光辉。更没人看到,一道月光如有实质般缠绕在云晓手腕上,形成个月牙形的印记,转瞬即逝。
堂屋里,供桌上的香无风自动,在空气中画了个复杂的符文。李凤英看在眼里,心下了然——这是仙家们的警示,也是祝福。云晓的命运,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与众不同。
但此刻,她只是个被全家人宠爱的小丫头,正咿咿呀呀地学说话,时不时揪一把舅舅的头发,或者对虚空中的"朋友们"咯咯直笑。
李凤英看着这一幕,突然很感激那个信口雌黄的算命先生。若不是他说云晓"不祥",这孩子怎么会来到她身边,又怎么会在这么多"长辈"的呵护下长大?
"姥姥..."云晓突然朝李凤英伸出小手,甜甜地笑着。
李凤英的眼眶湿润了。她接过外孙女,在她柔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哎,姥姥在这儿呢。"
供桌上的香,在这一刻齐齐燃尽,留下一室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