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广东佛山天还没亮透,晒场上的竹架己经结满露水。
黎穗蹲在龙眼树下削竹篾,刀锋刮开青皮时溅起的汁液带着涩香。
祠堂飞檐上的陶铃突然齐响,她抬头望见三十六盏灯笼次第亮起,在晨雾里晕开团团暖黄——醒狮队要开始晨练了。
晒场东头传来鼓点,麻石地面震得她脚心发麻。
黎穗把未成形的狮头胚子抱在怀中,透过竹篾间隙看见一道靛青色身影跃上梅花桩。
少年***的脚掌踏过包浆的木桩,踝间铜铃碎成一片星子,翻身时腰间红绸掠过她眼前的晨光。
"阿醒!
彩头要掉了!
"老狮头在廊下喊。
唤作阿醒的少年正倒挂在三米高的桩顶,嘴里衔的翡翠白菜在雾气里泛着幽光。
黎穗看见他后颈凸起的骨节,像祠堂飞檐上蹲着的小兽,汗珠顺着脊椎沟流进扎紧的裤腰。
鼓声骤急。
陈醒旋身时红绸突然松脱,黎穗眼看着那抹猩红飘向自己。
她下意识带着狮头胚子往旁边一躲,红绸正巧缠上未完成的竹骨架。
少年从桩顶跃下带起疾风,黎穗闻到他身上混着艾草与铁锈的气味——是常年握桩留下的金属腥气。
"对不住。
"陈醒单膝跪地来解红绸,发梢滴下的汗珠在麻石上洇出深色圆点。
黎穗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眉骨有道月牙状旧疤,眼尾却微微上挑,像年画里偷跑出来的小麒麟。
少年手指擦过她手背时,掌心粗粝的茧子刮得竹篾簌簌作响。
晒场西头突然炸开爆竹般的脆响。
陈醒猛地起身,黎穗的银刀不慎划破他小腿。
血珠溅上狮头竹架,在晨曦里凝成朱砂色的露。
"要见红才吉利。
"少年浑不在意地抹了把伤口,靛青裤脚洇出暗色云纹,"这是关刀狮的骨架?
"黎穗低头避开他灼人的目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染血的竹篾:"还差二十八根肋条。
"晨风掀起少年汗湿的后襟,她瞥见他腰侧暗红色的旧伤痕,形状像被火舌舔过的铜钱。
鼓声又起。
陈醒踏了踏脚下的泥土,三两下攀上晒场边的龙眼树。
黎穗仰头看见他隐在枝叶间的身影,忽然有金箔雨纷纷落下——原是少年在折挂满露珠的荔枝花枝。
细白花瓣落在狮头骨架上,沾了血珠的花蕊竟比朱砂还要明艳。
"给狮头添点生气。
"陈醒跳下来时发间还沾着碎金似的花萼,他伸手拨弄竹架上颤巍巍的荔枝花,"祠堂后墙的辰砂,掺了公鸡血才够亮。
"黎穗握刀的手顿了顿。
父亲临终前说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扎狮头的姑娘若是遇见能辨辰砂的男子,定要在他手心画道止血符。
她望着少年小腿上凝血的伤口,袖中的黄符纸被汗液浸得发软。
日头爬上祠堂屋脊时,晒场上己摆开九色狮头。
陈醒帮着搬竹架时,后腰露出半截褪色的红腰带——那是去年狮王争霸的彩头。
黎穗看着他在晨光里晃动的身影,忽然觉得那抹残红比檐下的灯笼还要灼眼。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陈醒正巧跃上最高的梅花桩。
黎穗怀中的狮头骨架突然震颤,二十八根竹肋在光晕中投下细密的影,宛如关公怒张的须髯。
少年在桩顶转身的刹那,她看见他脚踝的铜铃吞下了整个朝阳。
——“你好,我叫陈醒,可以叫我阿醒。”
“黎穗。”
她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作者有话说:这是我第一次写小说,写得不好多担待,可以留言提意见!
看到会评估之后修改。
文中有大量的传统文化元素,看不懂可以留言,我会在文章里解释,或者在评论区里解释。
因为对传统文化抱有敬畏之心,所以想写的比较严谨,不想摒弃太多东西!
(^_^)平常有些忙,不能保证每天两更。
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