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王昭蹲在泣血峡谷东侧的峭壁上，指尖传来岩石异常的温热。
断岳横放在膝头，青铜戈刃上的紫痕比昨夜更明显了些，像血管般在金属表面微微搏动。
峡谷底部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三百名戴着石枷的矿工被驱赶到矿脉前。
借着灵髓火炬的紫光，王昭看见那些矿工手腕上都缠着浸血的布条——天脉王朝重刑犯的标记。
监工们手持特制的铜鞭，鞭梢镶嵌的灵髓碎片在空气中划出淡紫色的轨迹。
"第七矿区，今日定额三十斤！
"监军特使的白玉扳指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身旁站着个穿紫袍的灵能教派长老，兜帽下的金属面具不断滴落红色液体，像融化的蜡油。
王昭的左手突然抽搐起来，紫纹不受控制地向手背蔓延。
他急忙按住左臂，断岳同时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勉强压住了灵髓的躁动。
戈刃上的紫痕组成几个断续的古篆："血...祭...逃..."峡谷岩壁突然渗出红色液体。
那些暗红色的浆液顺着矿脉纹路汇聚，在矿工脚下形成无数细小的溪流。
几个年轻矿工惊恐地后退，却被铜鞭抽得皮开肉绽。
王昭注意到，鞭子抽出的伤口没有流血，反而凝结出细小的红色晶簇。
"开始采髓！
"随着特使一声令下，矿工们举起特制的青铜凿。
当第一凿落在矿脉上时，整个峡谷响起诡异的***声。
王昭亲眼看见凿子接触岩壁的瞬间，最近的那个矿工突然剧烈颤抖，他手腕上的血布条像活物般蠕动，将某种紫黑色的物质注入体内。
"昭哥，他们在用活人过滤灵髓杂质..."小跑商不知何时爬到了旁边，声音压得极低，"我叔父在墨家典籍室见过记载，说这是古灵脉司的——"一支骨箭突然穿透小跑商的肩膀。
王昭猛地转身，看见三个北境斥候不知何时摸上了山崖。
他们没戴狼头骨盔，***的胸口布满紫黑色血管，显然是长期首接接触灵髓的"噬髓者"。
断岳发出清越的鸣响。
王昭侧身避过第二支箭，青铜戈划出半月光弧。
最前面的斥候举起骨盾格挡，却被戈刃上暴涨的紫芒连人带盾劈成两半。
另外两人突然张口喷出紫雾，王昭的左臂瞬间完成兽化，紫黑色的利爪首接掏进一个斥候的胸腔。
"下面！
"断岳的预警让王昭本能地翻滚。
一道紫光擦着他耳畔掠过，将身后的岩壁熔出碗口大的坑洞。
峡谷对岸，三个灵能教派的僧侣正举起镶嵌紫晶的手杖，杖头的晶体里蠕动着类似眼球的物体。
王昭抓起小跑商跃向掩体。
第二道紫光将刚才立足的岩石炸得粉碎，飞溅的碎石在脸上划出血痕。
断岳在手中剧烈震颤，戈刃上的紫痕疯狂蔓延，几乎覆盖整个刃面。
"器灵觉醒度超过安全阈值。
"王昭默念着昭武将军的警告，却不得不放任紫痕扩散——没有完全觉醒的断岳，根本挡不住灵能冲击。
青铜戈突然变得滚烫。
王昭感觉有股热流顺着手臂经脉逆流而上，在眉心处炸开成无数画面：戴着青铜面具的祭司、沸腾的血池、从地底伸出的巨型骨手...最后定格在一座十二角青铜台上，台上插着七柄与断岳制式相同的兵器。
"王校尉好身手。
"监军特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王昭猛地回神，发现那三个灵能僧侣不知何时己经退去，而特使正站在三步外，白玉扳指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北境派噬髓者侦察矿区，看来狼王对泣血峡谷志在必得。
"特使用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扳指，"昭武将军让我提醒你，明日押运灵髓的车队需要你亲自护送。
"王昭注意到特使的靴底沾着红色晶粉——只有深入第七矿区才会沾染的灵髓残渣。
断岳在鞘中轻微震动，传来模糊的警告："他进过血池..."正午的太阳照进峡谷时，王昭带着小跑商来到了矿工营地。
所谓的营地不过是岩缝里搭起的草棚，空气中弥漫着伤口溃烂的臭味。
几个墨家工匠正在检修采矿机关，他们用特制的铜钳夹住灵髓原石，放进铅铁打造的密封箱。
"校尉大人！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矿工突然扑到王昭脚边，"我儿子今早被选去第七矿区，求您..."王昭的左手突然刺痛。
他看见老人脖颈后有个紫黑色的针孔，周围皮肤己经出现晶化现象。
断岳在鞘中发出嗡鸣，王昭顺着感应望去，营地角落堆着十几个盖草席的"尸体"，但那些"尸体"的手脚都在轻微抽动。
"第七矿区在哪？
"王昭压低声音问。
老矿工浑浊的眼里突然涌出泪水。
他颤抖着指向峡谷最深处，那里笼罩着诡异的红雾："他们管那儿叫...育婴房..."傍晚的军帐里，王昭用断岳挑开特使给的药丸。
紫色外衣剥落后，露出里面血红色的芯子。
戈刃上的紫痕突然暴起，将药丸裹住，片刻后竟析出几滴黑色液体，在青铜案几上腐蚀出几个小坑。
"血髓精华。
"王昭想起昭武将军的警告，这是灵能教派提炼的高纯度灵髓，首接服用会让普通人瞬间获得荒兽之力，但三日内必定全身晶化而亡。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
王昭抓起断岳冲出去，看见峡谷方向升起三道红色烟柱——最高级别的遇袭信号。
远处传来机关兽的咆哮，接着是山崩般的巨响，连地面都开始震颤。
"荒兽群！
"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跑来，"从第七矿区冲出来的！
"王昭逆着溃逃的人群冲向峡谷。
断岳完全出鞘，戈刃上的紫痕己经连成完整的符文，在暮色中发出妖异的光芒。
转过最后一道岩壁时，他看见了所谓的"荒兽群"——那是三十多个严重变异的矿工，他们的皮肤完全晶化，背后伸出蜘蛛腿般的骨刺，正疯狂攻击着一切活物。
更可怕的是峡谷深处的景象：七根青铜柱围成的祭坛中央，有个三丈高的"东西"正在成形。
那是由无数血肉与灵髓结晶组成的巨人，它胸口嵌着块足有人头大小的灵髓核心，表面布满血管般的金色纹路。
"灵脉巨像..."王昭终于明白特使为何亲自来矿区。
这根本不是什么常规采矿，而是在复活古代灵脉司的战争兵器！
最近的晶化矿工扑了过来。
王昭挥动断岳，完全觉醒的器灵爆发出惊人威力，青铜戈劈开晶化躯体时竟发出金属交击的脆响。
但更多变异者从岩缝里爬出，他们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紫火，动作却带着诡异的协调性，仿佛被同一个意识操控着。
"器灵，能感应到控制源吗？
"断岳的紫痕突然全部流向戈尖，指向祭坛上那个紫袍长老。
面具下传出非人的尖笑，长老举起镶嵌眼球的法杖，巨像胸口的核心随之亮起刺目的光芒。
王昭的左臂彻底兽化，紫黑色鳞片覆盖了整个小臂。
他迎着扑来的晶化怪物冲去，断岳在空气中划出炽烈的紫痕。
戈刃刺穿第三个变异者时，祭坛上的长老突然发出痛吼——王昭看见自己左臂的鳞片不知何时也爬上了紫金色的纹路，与巨像核心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叛徒的血脉！
"长老的法杖指向王昭，"抓住那个左臂变异的！
"巨像突然转向，它胸口的核心射出一道紫金光束。
王昭勉强用断岳格挡，青铜戈被轰得剧烈震颤，戈刃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更糟的是，他感觉有股陌生的意识正顺着光束试图侵入脑海——那是由无数痛苦嘶吼组成的混沌意志，充满对血肉的渴望。
断岳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紫痕脱离戈刃在空中交织，隐约形成个女子轮廓。
她伸手按在王昭眉心，那些入侵的混沌瞬间被隔绝在外。
"跑！
"器灵第一次用完整句子示警，"你的血会激活完整巨像！
"王昭借着器灵制造的混乱冲向岩缝。
身后传来巨石崩裂的巨响，巨像正在强行拆解祭坛。
他左臂的紫金纹路越来越烫，仿佛有熔岩在血管里流动。
在钻入一条狭窄的矿道前，王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巨像胸口的核心上，那些金色纹路己经组成了清晰的文字：天脉皇族血徽。
矿道深处的黑暗里，王昭的喘息声格外沉重。
断岳的紫痕变得黯淡，器灵消耗过大陷入了沉睡。
左臂的变异正在缓慢消退，但那些紫金纹路却顽固地留存下来，在皮肤下微微发光。
"昭哥，这矿道通向哪里？
"小跑商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王昭这才发现少年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肩上的箭伤己经简单包扎过。
"不知道。
"王昭摩挲着断岳上的裂纹，"但肯定比上面安全。
"矿道突然轻微震动，岩壁簌簌落下红色粉尘。
远处隐约传来青铜柱倒塌的闷响，接着是什么巨型物体移动的摩擦声。
王昭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插入岩壁，紫金纹路自动与矿脉中的红色液体产生共鸣。
一幅模糊的画面在脑海闪现：十二角青铜台下方，有条密道通向地底深处的灵脉枢纽..."器灵说过，我的血很特殊。
"王昭看着手上渐渐消退的紫金纹路，突然意识到什么，"小跑，你叔父有没有提过，古灵脉司为何要建造十二连城？
"少年正要回答，矿道深处突然传来金属齿轮的转动声。
紧接着，一盏青铜灯从黑暗中自行亮起，照亮了刻满符文的墙壁。
王昭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根本不是矿道，而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古老阶梯，每一级台阶上都刻着相同的警告：灵脉司重地，生人止步。
断岳突然在王昭手中颤动起来，戈刃上的裂纹渗出紫色光点。
沉睡的器灵发出梦呓般的低语："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