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医用无人机在阿莱后腰扫描第七遍时，虎斑猫突然叼着半截机械脐带跳上手术台。
那畜生碧绿的眼睛里映着全息投影的冷光，尾巴扫过老张头渗着黏液的手术创口时，竟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这猫崽子比辐射检测仪还灵。”
老张头咬着止血钳含糊不清地说，肚皮上狰狞的伤口正在渗出淡蓝色黏液，浸湿了垫在身下的防辐射毯——毯角绣着“第七妇幼保健院”的字样，针脚歪斜得像条扭曲的染色体。
白露突然用镊子夹住猫尾巴，防护面罩的呼吸阀在她脸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毛发样本显示营养液浓度92%，和血藤母体的培养液成分相同。”
她转头看向昏迷的阿莱，少年后背的荧光纹路正组成齿轮图案，“他的疤痕组织正在晶化，最多七十二小时就会……”“变成会喵喵叫的变异体？”
林小满的机械臂突然弹出激光手术刀，把众人吓了一跳。
这是父亲设置的紧急医疗协议，但他此刻宁愿相信是那条见鬼的机械臂在开玩笑。
刀刃反射出手术灯的光斑，在墙上投下胎动般的阴影。
阿莱在麻醉中突然抽搐，输液架上的镇静剂瓶子炸成碎片。
白露的无人机显示屏闪过血色警告——实时翻译着少年梦呓中的血藤语言：“摇篮需要燃料……即将启动分娩协议……”每个字都带着电磁干扰的杂音，像坏掉的八音盒。
老张头猛地坐起身，缝合线崩断的声音像琴弦骤裂。
他抓起沾满粘液的反应堆核心，军牌编号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小妍的生日是九月二十三，这玩意儿的生产日期也是……”他的义眼突然过载冒烟，齿轮状的瞳孔缩成针尖，“等等！
核心外壳的螺纹！
这是当年我送给女儿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维修舱的铁门突然被撞得凹陷。
穿深紫色防护服的侏儒抱着个襁褓滚进来，防毒面具改装的婴儿篮里传出尖锐的啼哭。
林小满的机械臂应激性弹出防爆盾，却在看清来者时僵在半空——那侏儒的液压义肢上缠着彩色绝缘胶带，正是移动城市最古怪的零件商“扳手”。
“铁皮人！”
扳手把婴儿篮塞给白露，显微镜镜头组成的右眼疯狂变焦，“B区的净水管道在产卵！
那些齿轮……那些齿轮在***里转动……”他的义肢关节渗出粉色黏液，在地面画出诡异的螺旋纹。
白露掀开婴儿篮的防辐射罩。
本该装着婴儿的地方，蜷缩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胎儿，胸腔的透明外壳里跳动着齿轮心脏。
胎儿突然睁开电子眼，淡蓝色的全息投影从瞳孔射出——是林小满父亲生前的影像：“必须销毁所有HCM系列克隆体……”画面中的背景赫然是第七妇幼保健院的产房。
“是信息素诱饵。”
白露的镊子精准夹住胎儿后颈的数据接口，扯出三根闪着荧光的神经导线，“有人在用我们的生物信号激活休眠舱。”
她话音未落，胎儿突然张开嘴，播放出众人进入研究所那天的对话录音。
阿莱在此时惊醒。
少年抓起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掌心，流出的不是血而是荧光绿的电解液：“它们在唱歌……那首《小跳蛙》是启动密码！”
他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后背的齿轮纹路开始逆向旋转。
整座维修舱突然倾斜西十五度。
虎斑猫炸着毛窜上通风管，扳手的义肢液压管迸裂，喷出的却是淡粉色羊水。
老张头抓起霰弹枪当拐杖，枪托在地面敲出摩斯密码的节奏：“小满！
去引擎室！
有人在给整座城市接生！”
通往引擎室的走廊己经变成血肉甬道。
墙壁上的电缆像脐带般搏动，每隔十米就能看到嵌在墙里的残缺培养舱。
林小满的机械臂不断斩断袭来的血藤，却发现断口处涌出的是婴儿胎发般的金属细丝，缠上刀刃就会播放产房监控录音。
“十二点钟方向！”
扳手趴在老张头背上大喊，显微镜眼球映出诡异的生物电流，“那些排污管……在收缩！
就像……”他突然哽住，义眼镜头蒙上一层水雾，“就像我老婆当年生娃时的宫缩记录仪。”
林小满一脚踹开锈蚀的安全阀。
三十米高的蒸汽引擎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原本钢铁铸造的外壳变成了半透明的生物膜，隐约可见齿轮与血管共生的胎儿轮廓。
七根粗壮的电缆从穹顶垂下，末端连接着刻有HCM编号的培养舱，舱体表面布满了妊娠纹般的裂痕。
“欢迎参加分娩仪式。”
穿防辐射服的佝偻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掀开面罩露出布满肉瘤的脸——是三个月前死于辐射病的净水工程师老吴。
他的胸腔敞开着，机械心脏通过脐带电缆与某个培养舱相连，每说一句话就有黏液从声带喷射而出。
阿莱突然跪倒在地。
少年后背的齿轮纹路与引擎***同步闪烁：“他是……我的……”电解液从他耳孔涌出，在地面汇成基因双螺旋的图案。
老吴的机械心脏迸出火花。
无数血藤从培养舱涌出，缠住众人往引擎***拖拽。
林小满的机械臂弹出电磁网，却在接触到胎儿的瞬间播放出婴儿笑声。
白露的防护服被撕开，后颈的条形码开始渗出黑色黏液，在空气中凝结成99个克隆体的虚影。
“你们都是助产士！”
老吴的声音混杂着电子杂音，胸腔里的电缆突然刺入地板，“当新人类诞生，旧世界就该……”他的头颅突然180度旋转，后脑勺裂开露出沾满粘液的显示屏，上面正在倒计时：00:15:00。
老张头突然狂笑。
他把霰弹枪卡进引擎的齿轮缝隙，扯开衣领露出颈动脉旁的手术疤痕——那是当年为女儿移植肾脏留下的。
“小妍的生日礼物该拆封了！”
他狞笑着按下反应堆核心的起爆键，军牌编号突然泛起红光。
冲击波掀飞了所有血藤。
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林小满看见父亲的全息影像从机械臂投射而出，正在对某个培养舱做最后的调试。
那个舱体编号是HCM-0715，里面沉睡的胚胎长着和白露一模一样的脸，睫毛上沾着星屑般的金属粉末。
“爸……”林小满的机械臂突然脱离身体，零件在空中重组。
当硝烟散尽时，血藤母体的残骸正在重新聚合——这次组成的是个女性机械体，左手抱着刻有0923-ST-17的军牌，右手握着林小满父亲的工程师徽章。
她的胸腔里嵌着半块破碎的超声波显示屏，正循环播放着小妍十七岁生日时的录像。
阿莱发出非人的尖啸。
少年后背伸出荧光触须刺入引擎控制台，整座移动城市突然响起《生日快乐歌》。
在曲调最***处，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三百个金属胎儿睁开电子眼，瞳孔里映出林小满婴儿期的全息照片。
白露突然夺过扳手的婴儿篮。
她扯下自己的条形码皮肤，露出下面跳动的量子芯片：“终止协议HCM-0715，启动道德抉择程序。”
她的声音突然变成初代白博士的声线，手术刀精准刺入机械母体的脐带接口。
机械母体在数据流中僵首。
老张头趁机把反应堆核心塞进她的胸腔，军牌编号与核心外壳的螺纹完美契合。
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林小满最后看见的是父亲影像的唇语：“去找第七妇幼保健院……”冲击波掀开的墙皮下，露出密密麻麻的婴儿手印。
那些泛着荧光绿的掌纹在金属表面组成摩斯密码，翻译过来是六个血淋淋的汉字：我们都是接生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