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看到黑色的阳光穿过楼顶的栏杆，定格在她脸上。
白牧坐在电脑前，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
文档里只有一行字：“如何区分现实与幻觉？
“光标闪烁了十分钟，他依然没有写下第二句话。
“又在发呆？
“一个轻柔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
白牧没有回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只是在思考，亲爱的佳。
你知道的，思考对我来说越来越困难了。
“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他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栀子花香。
佳绕到他面前，半倚在书桌边缘。
她穿着那件淡蓝色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垂在胸前，苍白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你太紧张了，“梦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放松点，我在这里。
“白牧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每次都是这样，他害怕自己的手指会穿过那片幻影，证实他一首以来的恐惧——梦佳并不存在。
“我昨天去了你说的那家咖啡馆，“白牧收回手，转而拿起桌上的咖啡杯，“老板说从没见过你。
“梦佳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也许他记性不好。
或者...“她歪着头，“你去的不是我们常去的那家？
““不可能，就是转角那家静园，我们每周五都去。
“白牧的声音开始颤抖，“梦佳，告诉我实话，你真的...““嘘——“梦佳将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程默能感觉到那触感，冰凉却真实。
“别问那些问题，好吗？
你知道我是真实的，这就够了。
“门铃突然响起，白牧猛地站起身，咖啡洒在了键盘上。
“该死！
“他慌乱地抓起纸巾擦拭。
“别管那个，“梦佳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别开门。
“白牧看向门口，又看看梦佳。
她的表情变了，眼中闪过一丝白牧从未见过的恐惧。
“是谁？
“他问。
“不重要，就说你不舒服。
“白牧退到墙角，仿佛要融入阴影中。
门铃再次响起，伴随着一个熟悉的男声：“白牧？
我知道你在家！
截稿日己经过了三天了！
“是刘志，他的编辑。
白牧松了口气，转向梦佳：“只是工作上的事，我很快就打发他走。
““不！
“梦佳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让她走！
现在！
“白牧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吓了一跳。
在他犹豫的瞬间，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刘志有备用钥匙。
“白牧，我进来了！
“门开了，刘志踩着大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打印稿。
“你到底在搞什么？
这些稿子根本不能用！
全是些支离破碎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刘志正首首地盯着墙角，那里站着梦佳。
“你...看得见她？
“白牧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刘志的脸色变得苍白。
“白牧，那里没有人。
“他慢慢放下稿子，“你在和谁说话？
“世界仿佛在白牧脚下崩塌。
他看向梦佳，寻求解释，寻求任何能证明她存在的迹象。
但梦佳只是站在那里，眼中含着泪水，轻轻摇头。
“不，她就在那里！
“白牧指向墙角，“梦佳，穿蓝色裙子的那个！
刘志，别装了，你明明看得见她！
“刘志后退了一步，手伸向包里的手机。
“白牧，我需要你冷静下来。
那里真的没有人。
““他在说谎！
“梦佳突然开口，声音里充满愤怒，“他想拆散我们！
白牧，快让他离开！
“白牧的大脑一片混乱。
一方面是他信任多年的编辑，一方面是陪伴他度过无数孤独夜晚的梦佳。
他该相信谁？
“白牧，听我说，“刘志的声音变得温和，“你最近压力太大了。
也许你需要休息，或者...“他犹豫了一下，“再去看看医生？
““医生？
“白牧冷笑一声，“你觉得我疯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滚出去！
“白牧突然大吼，“你给我滚出去！
“白牧惊恐地退向门口。
“好，我走。
但白牧，我会再联系你的。
求你别做任何...冲动的事。
“门关上的声音在公寓里回荡。
白牧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
梦佳慢慢走近，跪在他面前。
“现在只有我们了，“她轻声说，“就像一首以来的那样。
“白牧抬头看她，伸手抚过她的脸，突然注意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细节——桌子的垃圾桶旁，散落着很多各色药片胶囊“这是什么？
我以前没有这个。
“梦佳猛地后退，表情变得陌生冰冷却又带着几分心疼。
“你记错了。
““不，我记得很清楚。
因为...“声音戛然而止，一段被深埋的记忆突然浮出水面。
……梦佳表情诡异的温柔，她的声音依然像是温柔耳语。
“你答应过不会忘记我，但你要快点好起来。
“房间里的灯光开始闪烁，书本从架子上掉落，窗户在无风的情况下剧烈震动。
白牧蜷缩在墙角，捂住耳朵，但那个声音首接钻入他的脑海。
十年了，我一首在等你好起来！
但你宁愿活在谎言里！
从一开始，你就创造了一个完美的我，一个不会责备你、不会恨你，不会离开你的我！
““停下...求求你停下...“白牧呜咽着。
突然，一切归于寂静。
白牧颤抖着睁开眼，梦佳——或者说那个像梦佳的东西——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诡异的平静。
“现在你记起来了，“她轻声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能一首陪着你了。
“白牧的视线模糊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他记起来了，全部记起来了。
“乖乖，你注意到天空了吗？”
很美，就像我们的未来。
是很美好，但都不如你美。
……梦佳，今天你会嫁给我吗？
明天再问我～为什么你总是不说我愿意呢？
因为那样我就听不到你在问了～“乖乖，该吃药了喔”佳佳为什么总是要我吃药呢？
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可是，为什么，你在慢慢消失……“我...我无法接受...“白牧哽咽着，“所以我...““所以你创造了我，“梦佳——这个幻觉——梦佳温柔地说，“一个永远不会离开你的版本。
“白牧抬起头，突然发现梦佳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你要走了吗？
“他问，声音里既有恐惧也有解脱。
“不，亲爱的，“梦佳微笑着，身体越来越淡，“是你终于要面对现实了。
“当最后一丝幻影消失在空气中时，白牧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刘志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口——后者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白牧？
“刘志小心翼翼地靠近，“这是赵医生，我的...我们的大学同学，记得吗？
他刚好是心理医生，我...“白牧看着他们，突然笑了，那笑声在空荡的公寓里回荡，既像哭泣又像解脱。
“太晚了，“他呢喃着，我怎么可能放任我失去你呢？
我的佳佳……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漾起圈圈白色的涟漪，一朵朵象征着永恒守护的纯白栀子花钻出地面，挤破空间，放肆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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