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划开苍白皮肤的瞬间,祁悦的无线耳机里正播放着德彪西的《月光》。
这是她的小习惯——用古典乐对冲停尸间里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气味。
"女性,25-30岁,体表无明显外伤。
"她对着录音设备陈述,刀尖沿着Y型切口平稳下滑,"肺部积水符合溺亡特征,但..."音乐突然中断,解剖室的门被推开。
助理小林站在门口,脸色比尸体还难看。
"祁法医,刑侦队的又送来一具,说是河里捞上来的,张队让优先处理。
"祁悦头也不抬:"放着吧。
""可是..."小林欲言又止,"死者是刘副市长的侄女。
"刀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祁悦终于抬头,透过护目镜看向推车上的黑色裹尸袋。
雨水正顺着袋子的褶皱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知道了。
"当解剖室重新归于寂静,祁悦才走向那具新尸体。
拉开拉链的瞬间,一股不同于河水腥臭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
死者的脸被泡得肿胀,但依然能看出生前的美丽——乌黑长发,精心修剪的眉毛,还有那抹即使在死亡中也没完全脱落的橘红色唇膏。
"真可惜。
"祁悦轻声说,手指抚过死者脖颈处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淤青。
她转身去拿工具,余光却瞥见死者指甲缝里有一丝异样的颜色。
在放大镜下,那抹蓝色呈现出清晰的纤维结构。
祁悦的呼吸骤然停滞——这种特殊的靛蓝与青的混合色,她只在三年前的案卷照片里见过。
"不可能..."她下意识摸向自己左腕内侧的疤痕,那里传来隐约的刺痛。
三年前那个雨夜,妹妹失踪的现场,同样的蓝色纤维曾出现在警戒线外的灌木丛上。
祁悦迅速取样封存,然后做了一件违反规程的事——她没有将这个发现录入电子档案系统。
当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截纤维装入证物袋时,解剖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听说刘副市长的侄女在你这里?
"祁悦手一抖,证物袋滑入白大褂口袋。
她转身面对来人——刑侦队长陈默正倚在门框上,警服外套被雨水打湿了一半,手里转着那支他永远不离身的黑色钢笔。
"陈队长亲自来盯解剖?
"祁悦重新戴上手套,"放心,我会按规程办事。
"陈默的眼睛眯了起来。
那是双猎犬般的眼睛,祁悦想,能嗅出最细微的谎言。
"我不是为领导家属来的。
"他走近解剖台,目光扫过尸体,"最近三个月第西起年轻女性溺亡案,死前都去过同一家夜店。
"祁悦的心脏猛地一跳:"蓝港?
"钢笔在陈默指间停住了:"你怎么知道?
"该死。
祁悦低头调整护目镜,掩饰自己的失态:"上周那起案件的尸检报告上提到过。
""上周的死者指甲干净得像刚做过美甲。
"陈默的声音突然逼近,祁悦抬头发现他己站在咫尺之处,"而这一位..."他的钢笔尖指向死者的左手。
祁悦这才注意到,其他指甲里也有微量的蓝色痕迹。
"我会在报告里注明。
"她平静地说,同时悄悄将口袋里的证物袋推得更深。
陈默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他英俊的脸显得格外危险:"祁法医,你知道隐瞒证据是什么后果吗?
"解剖室的灯光在那一刻似乎闪烁了一下。
祁悦感到冷汗顺着脊背滑下,但她的声音依然平稳:"陈队长,你知道诬陷同僚是什么后果吗?
"他们对视了三秒,陈默先移开了目光。
他的对讲机突然炸响:"陈队,南湖又发现一具尸体!
"陈默转身就走,到门口时却停下脚步:"明天上午我要看到完整报告,包括..."他回头看了一眼解剖台,"所有发现。
"门关上后,祁悦才允许自己颤抖。
她掏出那个小小的证物袋,蓝色纤维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三年来第一次,她感到那个雨夜冰冷的雨水再次浸透骨髓。
她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那个从未联系过的号码。
"陈队长,"当电话接通时,她说,"关于蓝色纤维,我想你该看看这个。
"挂断电话后,祁悦做了第二件违规的事——她用手机拍下了陈默遗落在解剖台上的笔记本。
在最新一页上,潦草地写着五个名字,每个后面都标注着"蓝港"和一组时间。
最下面的那个名字被重重圈起:祁安——她失踪妹妹的名字。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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