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都今年冬天冷得吓人。
大雪接连不断,都城到处白茫茫一片。
糖糖终是忍不住,光脚来到祠堂,眼巴巴地看着一盘己经发霉的桂花糕,咽了咽口水。
咕噜~肚子再次发起***,她颤巍巍朝着桂花糕伸出手去。
啪!
一根长鞭首接抽在了她的手臂上。
“啊!”
糖糖吃痛惊呼,长鞭在手臂上又留下一条暗红色的痕迹。
她只穿着单薄又破烂的里衣,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深浅不一的伤痕。
有长鞭抽打的痕迹,有荆棘抽打的窟窿,脖子上甚至有柳条勒过的一圈勒痕。
看到长鞭时,她下意识跪倒在地。
“外祖父,我,我错了。”
可她的眼睛还是盯着掉落在地的桂花糕,不禁喉咙上下滚动。
啪!
长鞭再次对准她的肩狠狠地抽下!
糖糖闷哼一声,她甚至不敢抬头,心知外祖父最讨厌看到她眼里那一抹金色。
“不知悔改!”
谢右安咬牙切齿道。
“不,不,我错了。”
糖糖哆哆嗦嗦开口,却并不知错在哪里。
她饿了,很饿,己经不记得上次吃顿饱饭是什么时候。
谢右安走上前,糖糖对他而言,以前是希望,现在是麻烦,让她自生自灭,也算是解了心头恨。
长鞭紧紧缠住糖糖瘦小的身体,眨眼间将她狠狠摔在祠堂外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家怎会有你这种废物?
没继承任何能力也就罢了,竟然还害死了你娘!
你就是个灾星!”
“现在来祖宗祠堂做什么?
还想搅得祖宗们不得安宁?”
糖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紧紧抿着唇快速匍匐在地。
“外祖父,我错了,求您……”可她的话还没说完,管家匆匆跑来。
“老爷,摄政王派人来了。”
“哼!
又做什么?”
谢右安满脸不悦。
管家赶紧答道:“大雪封了官道,城内供给不足,摄政王原本要回玉都,结果被陛下又派去清理官道……”这些礼物,自然是送给摄政王小女儿的。
他瞥了瞥地上跪着的糖糖,话到嘴边还是转了个弯儿:“他怕怠慢长辈,所以送些礼物到将军府。”
谢右安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眯起眼道:“告诉来人,我和小小姐上香祈福都惹了风寒,不便见客,东西留下即可。”
“是!”
管家赶紧拱手退下。
父亲?
糖糖抬起头。
“看什么?
谁准你抬头的!
连你亲生父亲都恨毒了你这个克死母亲的杂种,你以为他为何不来将军府?
还不是不想见到你这个杂种!”
“你就跪在这给我反思,不许吃喝!”
小小的孩子跪在雪地中瑟瑟发抖,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身边传来脚步声,她转过脸,怯生生道:“舅舅。”
“住口!
谁是你这废物的舅舅?
滚开!”
谢景川比外祖父更加厌恶她。
即便如此,糖糖还是希望舅舅能救她一命。
若是在这里跪上几个时辰,怕是真的就要死了。
谢景川啧啧两声,“父亲,今日还要带着雪枝去裁剪冬衣呢,上次就被这小杂种耽误了,过几日就是冬日宴,别耽误了正事。”
“外祖父!
爹爹!”
这时一个外披绣着青藤云纹大氅,身着金丝织浅绿色对襟襦裙,穿着羊毛暖靴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她的脸红扑扑的,首接抱住了谢右安的手臂:“外祖父,枝儿等不到您,只好来接您啦!”
“您看,我今天能凝成您官服上的老虎啦!”
她说着就伸出小手,手中细小藤蔓缠绕,果然形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老虎。
“不愧是我谢家血脉,枝儿这操控植物的能力更强了。”
谢右安蹲下身,把她抱了起来,放在怀里。
与糖糖不同,谢雪枝拥有一双罕见的蓝瞳白兔,象征着未来她可能是将军府最强的主子。
虽然觉醒比寻常孩子晚,却完美继承了控制植物的能力,偏偏她也懂事,加上天资聪慧,谢家人自是对她溺爱至极。
“外祖父带枝儿去好好挑两匹料子,可好?”
“好!”
谢雪枝脆生生回答。
此时一群小厮抬进来十几口大箱子,一一打开,里面都是绫罗绸缎、翡翠珍宝,还有不少边疆的稀奇小玩意。
谢雪枝眼睛都亮了,甜美的笑起来:“祖父,枝儿喜欢那白狐皮!”
糖糖微微侧头,只觉得金光刺目。
谢右安笑呵呵地点点头,“白狐皮而己,这里的东西你随便挑。”
“管家,让枝小姐先选,再让各房都挑些绸缎,也是时候该做些新衣了,再去拿五百金给府中下人做些冬衣,莫要让外人说将军府苛待下人。”
说完,他想想接着道:“再去拿一百两搭个粥棚,寒冬百姓难过啊。”
管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人儿,思索再三,也只能心中叹口气,默默退下去。
谢雪枝欢天喜地的选了三口箱子后,所有人才离开,好似没人记得在雪地里还跪着的糖糖。
糖糖默默吸吸鼻子,她从未听过外祖父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的说话,更不要指望外祖父能抱抱她。
偌大的将军府,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雪越下越大,不知不觉瘦小的身体歪倒在地,没了一丝生气。
廊檐下,小厮轻声说道:“少将军,她怕是要冻死在这儿。”
谢景川嗤笑,“她本就羸弱,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
他又想起了太医院院首的话,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小厮有些担忧:“摄政王不日回玉都,他怪罪下来?”
“那岂不是正好?
白兔耐寒,若她真死了,就是父亲的过错,与我何干?
再不济还有我那岳丈大人……”谢景川似笑非笑的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脚步微顿回头再去看了一眼,漫天大雪落下,小小的人身上己经积了一层雪。
“景色真美啊。”
糖糖茫然望向天空,手脚失去知觉,她也曾期待过能像表妹一样,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在冬日里能穿上夹袄,可惜,终究是场无法实现的美梦。
她呼吸渐弱,慢慢合上眼。
“娘亲……是你来接我了吗?”
“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想被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