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林家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将昂贵的大理石地板切割成明亮的光块。
空气里弥漫着清洁剂和真皮沙发混合的、一丝不苟的味道。
林薇坐在红木书桌前,笔尖在物理习题册上沙沙作响。
她穿着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私立英华中学校服,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书架上,一排排精装书籍和几座闪亮的竞赛奖杯无声地彰显着这个家庭的“体面”与“投入”。
门被推开,林国栋走了进来。
他不到五十,身材保持得很好,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成功商人的轮廓,头发用发蜡打理得一丝不乱。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书桌一角刚放下的成绩单上。
“嗯,年级第十。”
他拿起那张薄薄的纸,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评估商品价值的冷静,“还算对得起我给你交的学费和那些名师补习费。”
他伸出食指,点了点成绩单上的名次,“保持住。
周末张董家的晚宴,你准备一下,穿我给你买的那条香槟色裙子。
他儿子刚从剑桥回来,正好交流交流,别给我丢脸。”
语气是命令式的,不容置喙。
林薇低垂着眼睫,轻声应道:“知道了,爸。”
指尖在桌下微微蜷缩。
第十名,距离他口中“勉强能看”的前五还差得远。
周末的晚宴,不过是她作为“优秀教育成果”的又一次展览。
周雅琴端着水晶果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她穿着质地柔软但样式保守的家居服,脸上化了淡妆也掩不住眼底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将果盘放在书桌一角,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林国栋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果盘的位置,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周雅琴的身体瞬间绷紧,仿佛被无形的线拉扯着,她飞快地将果盘挪动了几厘米,精确地放在林薇右手边一个空位。
林国栋这才收回目光,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就在周雅琴放下果盘、首起身的瞬间,宽松的丝绸袖口滑落了一截。
林薇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母亲纤细的手腕内侧,一道新鲜的、边缘泛着青紫色的淤痕,像一条丑陋的虫子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那只无形的虫子狠狠咬了一口。
握着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父亲温和表象下冰冷的审视,母亲无声的恐惧和卑微的顺从,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这个光鲜亮丽的“金丝笼”。
林薇感到的不是家的温暖,而是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她知道,父亲此刻的“满意”如同空中楼阁,建立在她必须持续地“有用”、持续地为他挣足面子的基础上。
稍有差池,那看似稳固的楼阁便会轰然倒塌。
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母亲的手腕移回习题册。
窗外的阳光灿烂,将昂贵的红木家具映照得熠熠生辉,却无法穿透她心底那片冰冷沉重的阴影。
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深深的、仿佛要刺穿纸张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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