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失礼了。”
他走到她的床边,屈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沈戎小心翼翼触碰小姑娘的手。
触感温热。
她还好好活着,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美梦。
沈戎轻牵住她的手贴上脸颊,控制不住地眷恋般轻蹭。
“小白。”
他从小看着长大,说句重话都不舍得,捧在手心如珠如玉的小姑娘。
“你别嫁给顾九辞。”
沈戎知道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他无数次确认过顾九辞对江也白的爱意有多深厚。
但顾九辞不是她的良配。
顾九辞太高傲,太偏激了。
小白掌握不了他,很容易被他刺伤。
他不想再抱一遍女孩子冰冷的躯体。
“我会保护你的。”
声音压的很低,却遮不住厚重的哑意。
江也白心情复杂。
现在看来,沈戎也重生了。
那她早上去教室不会撞上重生了的顾九辞找她下跪认错,当场表演火葬场文学吧?
或者是重生的顾千浔转换目标来找她进行“真情交流”,来一场叩击心灵的“话疗”。
又或者盛谦然想快人一步在校门口拦截来一场浪漫但不合时宜的告白。
或者……希望明天不是一群男人的修罗场。
手被松开了,但青年没有离开。
江也白听见了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也白:“?”
她知道前世沈戎后期被折腾的脑子不好使了,但没想到竟然能不好使成这样。
好歹是沈氏的掌权人,怎么想出的是女人扯头花的主意,未免太孤注一掷了。
沈戎和她一起长大,陪伴她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
他们两个之间的情分不是作假,从前他充当着哥哥的角色。
父亲死后,他又充当她的长辈,又做她成长的同伴。
他们都清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有多重。
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父亲和他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只要沈戎表露出对江也白有那个意思,江也白虽然不会回应但也绝不会首白拒绝。
她可能会给他机会,和他尝试,有追求者时会优先考虑他的感受。
但是!
表露出这个意思的方法那么多,他竟然选择这种没有余地的。
一个不冒犯的亲吻,一场郑重其事的倾诉,或者一封真挚的信,他有那么多种符合沈家教养的方法,偏偏选了最不像他会做的一个。
江也白不知道沈戎脑回路怎么走的。
他没考虑过她也有可能不着痕迹慢慢疏远他,隐晦的拒绝吗?
江也白疑惑,不解,茫然,无措,最后躺平装死。
算了,他辈分大,她听他的。
身侧微微塌陷,沈戎微凉的身体一点点试探着贴过来,轻手轻脚一点点贴近距离。
磨磨蹭蹭几分钟,江也白才被完全拥进怀里。
*江也白睁眼就是青年白皙漂亮的锁骨,头枕的是青年有点硬的胳膊,这样被迫硌着脖子一夜,果然落枕了。
江也白痛苦阖眼。
这戏真的就非演不可吗?
小姑娘显然被眼前这一幕冲击到了,慌乱地动了一下想要起。
很快她反应过来这人是她最亲近的小叔叔,在人家怀里西目相对更尴尬又迅速恢复镇静,轻手轻脚从青年怀里退出来。
地毯上是青年脱下的衣服,脱的还挺干净。
江也白满脸痛苦揉着脖颈轻手轻脚站在床边,表情和肢体语言分离,怪异极了。
几分钟后,沈戎被叫醒睁开了眼。
女孩子蹲在床边,一下一下戳他的脸,一会儿戳眼睫毛,一会儿戳额头,一会儿戳鼻子。
见他睁眼,小姑娘眉眼染上几分笑意。
“小叔。”
江也白眨眨眼,看着青年初醒时迷糊茫然的神色。
落枕好难受的。
于是,报复性的,她勾起唇在接受和考虑之间选择了调戏,“你爬床脱衣服为什么***也要脱呢?”
肉眼可见,青年伪装的表情有了裂痕,整张脸都充血泛红。
沈戎拉着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要是没重生的沈戎,这会儿怎么也能顶回来,重生的沈戎则是一点也干不过江也白。
这可是沈家祖传的纯情恋爱脑,不需要伪装本色出演。
江也白轻轻笑了声,没再逗他,转而去洗漱换衣服。
沈戎揉了揉发烫的脸颊。
为什么他明明比她大却还是被她挑逗的脸红心跳。
他己经好几年没见她了,也好几年没和她说说话了。
活泼的、善解人意的、暖洋洋像阳光的、又残忍的她。
残忍并不是贬义词。
她不是施暴者,沈戎却是受害者。
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沈戎开始思考下一句要出口的台词。
江也白很聪明,她不计较他的表演,但她需要一个理由。
让她纵容他扮演她的爱慕者,并且占据她身边人的身份。
这个理由不需要多真实,不需要她相信。
只要是个理由,她会纵容他的。
这种纵容。
指甲陷进手心,沈戎淡然弯起唇。
他讨厌她的纵容,却一次次利用她的纵容。
收拾妥当后,江也白蹲在床边看向反客为主坐在她床上的青年。
瓷白皮肤毫不掩饰地袒露,薄薄的腹肌线条淹没在薄被中。
“小叔,我需要一个解释。”
沈戎伸出左手,展示了一下左手腕上那节红绳,“我收了你聘礼的,你要负责。”
“嗯…”她盯着那根红绳,像在回忆小时候送出的聘礼到底是不是它。
“行吧,那我负责。”
就这样,被她纵容着,关于这个问题被轻拿轻放。
被她这样送出去的礼物很多。
她送盛谦然的是一对雕琢花纹的袖扣,顾九辞右耳上唯一的一个耳洞是她打的。
她亲手编制的红绳在她5岁以聘礼的名头绑在他手上,亲手雕琢花纹的袖扣是江也白十二岁苦练几个月的成果。
她包含诚意的礼物太多了。
只有顾九辞的耳洞,她亲手捏着他的耳朵,予他暧昧的疼痛。
江也白招惹桃花的能力很强,沈戎还不得不承认她招的都是优质桃花。
而他在这一片桃林中甚至毫无竞争力。
他的皮囊比不上顾九辞的出挑,商场上也不如盛谦然白手起家做到这地位,就连陪她的时间,沈戎也不敢说自己陪她最久。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身份。
凭借这层身份,他可以得到别人都没有的近乎无底线的纵容。
最大的劣处也是身份。
太熟了,熟过头了。
他是长辈,见证她从襁褓中的婴孩长成娉婷少女,可以听她倾诉少女心事,被敬仰被依赖。
他是同伴,和她一起慢慢长大,可以互开玩笑,可以相互调侃。
这样的关系。
这样即便自己***站在对方面前也勾不起对方情爱念头,反而是调侃自己脱的干净的关系。
……真的能生出爱情吗?
沈戎绝望地扯过被子再次把自己盖上。
他只感到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