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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发表时间: 2025-06-10

新学期开始的校园总是带着一种躁动的气息。简澄站在布告栏前,看着新分班的名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高二下学期的分班结果用红色胶带贴在公告板上,她的名字出现在理科三班,而周叙白的名字——她反复确认了三遍——不在任何一个班级的名单上。

"听说他转学了。"苏黎咬着一根草莓味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

樱花树上冒出了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简澄抬头看着那些细小的叶片,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周叙白曾在音乐教室弹奏的《樱花变奏曲》。那时她还不知道曲名,只觉得音符像花瓣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天文社的活动室换了位置,从北楼搬到了实验楼顶层。简澄帮忙整理器材时,在储物柜深处发现了一本落满灰尘的观测日志——封面上用铅笔写着去年的日期,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她随手翻开,一页泛黄的便签纸飘落下来,上面记录着某次流星雨的数据,右下角画着一个简笔画的钢琴。

"那是周叙白留下的。"徐媛抱着一箱星图走进来,"上学期末收拾东西时漏掉的。"

简澄将便签夹回原处,手指在封面上停留了片刻。日志的边角有些卷曲,像是经常被翻阅的样子。

新学期的第一节生物课,老师宣布要开始为期一个月的植物观察实验。简澄分到的是一株小小的三色堇,栽在透明的塑料盒里,放在教室窗台上。她每天记录它的生长情况,偶尔会想起周叙白曾经说过的:"花期短暂的美,在于它知道自己会凋零。"

午休时分的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简澄在自然科学区寻找参考资料时,意外发现一本《高山植物图鉴》的位置空了出来——那里原本放着周叙白上学期常借的那本。图书管理员说,那本书被转到了校图书馆的储备书库。

"很少有人对那么专业的图鉴感兴趣。"管理员推了推眼镜,"上一个借阅的学生还回来时,书里夹满了便签纸。"

简澄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洇出一小片蓝色的墨渍。

校园里的樱花终于开了。粉白的花朵簇拥在枝头,远看像一团团柔软的云。简澄站在樱花树下,看着花瓣随风飘落,忽然注意到树干上刻着一行小字——"H. sapiens,观测终止"。字迹很浅,像是用钥匙之类的东西轻轻划上去的。

她伸手抚过那些刻痕,树皮的粗糙触感从指尖传来。远处传来上课***,樱花花瓣继续无声地飘落,有几片沾在了她的肩头,像是一个永远不会被说出口的告别。

放学后的天文社活动,徐媛宣布要重新整理去年的观测数据。简澄负责核对周叙白留下的那部分记录,数字工整得像是印刷出来的,但在每个满月观测日的备注栏里,都会多画一个小小的音符符号。

"这部分数据要用在新的课题里。"徐媛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图表,"可惜联系不上周叙白,有些细节需要确认。"

简澄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点,那是去年冬天记录下的流星轨迹。其中有一条被特别标注出来,旁边写着:"持续时间异常,或为观测误差"。

但简澄知道,那不是误差。那天晚上她也在天文台,看到了那颗格外明亮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像是要把夜空分成两半。当时周叙白就站在她身边不远处,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上升,融入无边的夜色。

三色堇开出第一朵花的那天,简澄在生物实验室遇见了陆骁。他正在帮老师整理器材,运动鞋上沾满了泥土,像是刚从植物园回来。

"周叙白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他递过一个信封,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讨论天气,"说是之前借的观测笔记。"

信封很轻,里面只有一张纸——是从某本乐谱上撕下的一页,上面是《梦中的婚礼》的片段,但转调部分被重新修改过,变得简单了许多。空白处用铅笔写着:"这个版本更容易弹奏"。

简澄将乐谱夹进生物课本里,三色堇的花瓣在阳光下投下淡淡的影子,落在纸面上,像是一个温柔的句点。

雨季来临前的校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简澄走过音乐教室时,发现门上的封条已经被撕掉,里面传来陌生的钢琴声——是某个新生在练习,音符生涩地连在一起,完全不是周叙白那种干净利落的风格。

她站在走廊上听了一会儿,直到下课***响起。樱花早已凋谢,枝头长满了茂密的绿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无人倾听的故事。

天文社的新课题进展顺利,徐媛在例会上表扬了简澄整理的资料。会议结束后,简澄独自留在活动室,翻看着那本被遗忘的观测日志。最后一页贴着那张天文台的合影,照片上周叙白的侧影依然模糊,但笔记本上的数据却清晰得像是昨天才记录下的。

窗外,暮色渐渐笼罩校园。简澄合上日志,将它放回储物柜的最里层。柜门关上的瞬间,一抹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恰好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浅蓝色的手表,指针永远停在3:28。

初夏的风裹挟着槐花的甜香穿过教室敞开的窗户。简澄的笔尖悬在生物笔记本上方,墨水在纸张上晕开一个小小的蓝点。讲台上,老师正在讲解光合作用的暗反应阶段,投影仪的光束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空着,桌面上积了一层薄灰。那是上学期周叙白的座位,现在被临时用来堆放作业本。偶尔有阳光照进来,会在那摞本子上投下窗格的阴影,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密码。

"简澄,你的植物观察报告。"生物课代表把一叠纸放在她桌上,"老师说要补交一张开花期的照片。"

三色堇已经开到了第三轮,紫色的花瓣边缘开始卷曲。简澄从书包里取出照片,背面不小心沾上了铅笔灰,蹭出一道模糊的痕迹。她想起上周在图书馆借阅的《植物图鉴》,扉页借阅卡上最后一个名字还是周叙白,日期停留在去年冬天。

午休的校园广播正在播放钢琴曲,是德彪西的《月光》。简澄站在中庭的樱花树下,看着树叶在风中翻动出银白的背面。树下的长椅上放着几本被遗忘的课本,其中一本化学书的扉页上画满了苯环结构图——笔触干净利落,和周叙白留在乐谱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天文社今晚有观测活动,"徐媛从身后走来,递给她一张通知单,"金星合月,记得带记录本。"

器材室的新管理员是个高一的学妹,正笨拙地整理着望远镜部件。简澄帮忙校准焦距时,发现镜筒上贴着一小块胶布,上面用铅笔写着"ZXB♭",字母已经有些模糊了。

"那是之前的标记吗?"学妹好奇地问。

简澄轻轻擦去镜片上的灰尘:"可能是调焦参数。"

夜幕降临得越来越晚。天文台的圆顶缓缓打开时,西方的天空还残留着一抹淡紫色的晚霞。金星明亮得不像话,像是谁故意在深蓝色幕布上戳了一个洞,让天国的光漏了下来。

简澄在观测日志上记录着数据,笔尖突然顿了顿——去年同一天,周叙白记录的同一组数据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五线谱符号。她翻回去确认,发现那正是《月光》开头的几个音符。

"简澄,"徐媛突然说,"你见过周叙白吗?他妈妈来学校办手续,问我们有没有他的观测资料。"

简澄的手腕一抖,在纸上划出一道多余的线:"没有。"

"听说他去了南方的疗养院,"徐媛调整着望远镜,"他妈妈说他很喜欢那里的花园。"

金星渐渐西沉,月光洒在天文台的水泥地面上,像是结了一层薄霜。简澄呼出的白气在初夏的夜晚显得不合时宜,让她想起去年冬天,周叙白站在这个位置说过的话:"有些光芒,需要很安静才能看见。"

生物课的期末作业是制作标本。简澄的三色堇被压在厚厚的词典里,旁边还夹着一片樱花花瓣——是从那棵刻字的树上捡的,叶脉已经变成了透明的网状。

"标本要标注学名和采集日期,"老师推了推眼镜,"下周交上来评分。"

简澄的笔尖悬在标签纸上,迟迟没有落下。窗外,槐花开始飘落,白色的花瓣粘在窗玻璃上,像是小小的告解室格子。

放学时经过音乐教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简澄驻足聆听,是《梦中的婚礼》的转调部分,弹得磕磕绊绊,但已经比上学期流畅多了。她从门缝望进去,只见一个陌生女生的背影,正低头看着摊在膝上的乐谱——那张纸的边缘有些眼熟,像是被人撕开又重新粘合过。

梅雨季前的最后一场体育课上,简澄在器材室发现了陆骁。他正在清点篮球,额头上还带着汗珠。

"周叙白寄了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说是之前借的书里夹的。"

信封里只有一张天文照片,是去年冬天拍的流星雨。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持续时间异常,非观测误差。确认为火流星,亮度-8等。"字迹比平时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

雨季终于来了。简澄坐在窗边,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桌面上摊开的生物课本里,三色堇的标本已经干燥成型,紫色的花瓣变成了淡灰色,但形状依然完整。标签纸上终于写上了字:"Viola tricolor,观测终止。"

校园广播突然响起,钢琴曲换成了《致爱丽丝》。简澄抬起头,看见雨幕中有人撑着一把黑伞走过中庭,伞面压得很低,看不清是谁。但走路的姿势让她想起某个深秋的傍晚,在旧书店门口看到的那个背影。

雨下了整整一周。天文社的活动被迫取消,简澄把观测日志放回储物柜时,发现那本《高山植物图鉴》又回到了架上。她随手翻开,一张便签纸飘落下来,上面画着一株盛开的三色堇,旁边标注着:"V. tricolor,花语:沉默的思念。"

便签的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墨迹很新:"有些观测,不需要望远镜也能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