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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发表时间: 2025-06-10

梅雨季的潮湿让图书馆的书页都微微卷曲。简澄站在还书柜台前,看着管理员检查那本《高山植物图鉴》。阳光透过雨后的云层,在桌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逾期两周,"管理员推了推眼镜,"要交罚金。"

简澄从钱包里取出硬币,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清脆。就在管理员转身开发票时,她看见借阅登记簿上最新的一行——那本图鉴上周被人借出过,签名栏是陌生的字迹,但借阅日期旁画着一个小小的降B调符号。

教学楼后的信箱区积满了雨水。简澄用纸巾擦干自己的信箱锁孔,钥匙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声响。里面除了学校通知外,还有一张明信片——画面是南方的某个海滨疗养院,白色的建筑群掩映在棕榈树中,背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字:"天文观测条件良好。ZXB"

墨水被雨水晕开了一些,字母边缘变得模糊。简澄将明信片夹进生物课本里,和三色堇标本放在一起。路过布告栏时,她注意到天文社的暑期活动通知旁贴着一张新海报:钢琴社招募伴奏,要求"能熟练演奏《梦中的婚礼》"。

午休的音乐教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简澄站在走廊拐角,看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在练习那首曲子,谱架上放着的乐谱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撕开又粘合过。男生在转调处卡壳了,反复弹着同一个段落,直到上课铃响起。

生物实验课上,老师让同学们观察水生植物。简澄的显微镜对准了一片睡莲叶片,细胞壁在镜筒中呈现出完美的六边形。恍惚间,那些细胞排列成了钢琴黑键的模样,让她想起去年冬天在音乐教室看到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琴键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简澄,"老师敲了敲她的桌面,"你的绘图呢?"

她这才发现笔记本上只有一堆无意义的短线条,像是一首被擦除的乐谱的残余。

放学后的信箱区又来了新邮件。这次是一本天文学期刊,收件人写着"理科三班 简澄",寄件人地址只有"南方天文台"几个字。期刊里夹着一张便签:"第47页的火流星资料,或对你们课题有帮助。"

字迹工整得像是刻意为之,每个笔画都控制得恰到好处。简澄翻到第47页,发现那篇论文的空白处用铅笔做了几处批注,笔迹熟悉得让她指尖发颤。其中一段关于流星亮度的描述旁边写着:"亮度-8等,相当于月光的1/4。"

雨季的傍晚总是来得突然。简澄抱着期刊跑向教学楼时,雨点已经砸了下来。她在走廊尽头遇见了陆骁,他正往公告板上贴篮球赛海报,运动服上沾着泥水。

"周叙白问你要不要那本《观鸟指南》,"他头也不回地说,"他说你可能会用到。"

雨声淹没了简澄的回答。陆骁把最后一张海报按平,突然转身:"对了,他说第47页的灰鹡鸰照片背面有标注。"

图书馆的《观鸟指南》还在架上。简澄翻开第47页,发现照片背面确实有一行小字:"留鸟,冬季不迁徙。"日期是去年深秋——正是周叙白开始频繁请假的时候。

天文社的暑期计划会上,徐媛展示了新购置的望远镜。简澄负责擦拭目镜,酒精棉擦过镜片时,她看见金属部件上刻着细小的字母:"ZXB→J.C.",像是用针尖之类的东西刻上去的,需要特定角度才能发现。

"这是厂家刻的编号吗?"新来的学妹好奇地问。

简澄摇摇头,酒精的味道在鼻腔里蔓延,像是某种挥之不去的记忆。

回家的公交车上,她翻开那本期刊。雨水敲打着车窗,将外面的景色模糊成色块。论文的结论部分被铅笔轻轻划出:"火流星的轨迹往往出人意料,但始终遵循引力定律。"

简澄的手指抚过这行字,指腹沾上了些许铅灰。车窗外,雨中的城市灯光晕染开来,像是星轨照片上那些被拉长的光点。

周末的社区图书馆人很少。简澄在自然科学区发现了一本新到的《南方植物图谱》,借阅卡还是空白的。她随手翻开,一片干燥的棕榈叶标本从书页间滑落,背面写着:"V. tricolor在这里长不好,但P. dactylifera很茂盛。"

字迹有些颤抖,不如以前工整。简澄将棕榈叶夹回书里,发现那一页介绍的是耐盐碱植物,插图边缘画着一个小小的五线谱,只有三个音符:降B,D,F。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书架间的灰尘上,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柱。简澄站在光里,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在书架尽头——那里原本放着周叙白常借的《药用植物图鉴》,现在被替换成了新版。

回家的路上,她绕道去了学校的樱花树。刻字还在,只是被新长的树皮覆盖了一些,需要仔细抚摸才能辨认。树下的泥土里露出一点金属光泽——是把生锈的钥匙,可能是哪个学生丢的。简澄把它捡起来,钥匙齿的形状莫名熟悉,像是能打开某个被遗忘的锁。

信箱里又多了张明信片。这次画面是夜空的星轨照片,背面写着:"天狼星在这里很亮,但看不到伴星。"署名依然是打印的"ZXB",但这次多了一个手绘的小小音符,画在字母B的旁边。

简澄将明信片放进抽屉,和之前那张并排摆着。窗外的槐花被雨水打落一地,白色的花瓣粘在潮湿的柏油路上,像是谁撒了一地的乐谱碎片。

开学第一周的校园广播站正在调试设备,刺耳的电流声时不时划过走廊。简澄捂着耳朵快步走过中庭,樱花树的叶子已经泛黄,边缘卷曲着,像是被火烤过的纸。

"简澄!"苏黎从教学楼后门探出头,"你听说了吗?周叙白回学校了。"

简澄的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陆骁说的,"苏黎咬着吸管,橙汁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好像只是来办手续,下午就走。"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简澄眯起眼睛,看见远处行政楼前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车窗贴着防窥膜,反射着刺目的光。

午休的音乐教室里,钢琴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简澄站在走廊拐角,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钢琴前——周叙白比上次见面时瘦了许多,肩膀的线条在白色衬衫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似乎在犹豫该按哪个键。

"这首曲子你练了三年,"音乐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还是弹不好这个转调?"

周叙白收回手,声音很轻:"可能我太在意对错了。"

"有时候错音也是音乐的一部分。"

简澄的指甲陷进掌心。她突然想起那张被修改过的《梦中的婚礼》乐谱,上面写着:"转调时手指不用伸展太开。"

广播站突然响起刺耳的鸣笛声,随后是沙沙的电流噪音。周叙白抬起头,视线恰好对上门口呆立的简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百叶窗的条纹阴影,像是某种无形的屏障。

简澄转身离开时,听见钢琴突然响起——是《月光》的第三乐章,弹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音符像是从琴键上迸溅出来的。

下午的生物课上,老师讲解着植物传粉机制。简澄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着五线谱,直到苏黎用橡皮戳了戳她:"窗外。"

周叙白站在走廊上,正在和班主任交谈。他的站姿比从前更加挺拔,像是刻意绷直的,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封口处露出半张转学证明。陆骁站在他旁边,罕见地没有说笑,只是时不时拍拍他的肩膀。

"......南方更适合疗养,"班主任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来,"你父亲都安排好了吧?"

周叙白点点头,目光扫过教室。简澄迅速低头,再抬头时,只看见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白衬衫的后摆被风吹起一角。

放学后的信箱里躺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没有署名,只画了一个小小的降B调符号。简澄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CD,标签上手写着:"错音合集"。

音乐教室的CD播放机积了厚厚一层灰。简澄按下播放键,钢琴声流淌出来——全是《梦中的婚礼》的片段,每一段都在转调处戛然而止,然后重新开始。第十七个片段时,演奏者终于完成了整个转调,却在结尾处弹错了一个音。

"......保留这个版本。"周叙白的声音突然从录音里传来,轻得几乎听不清,"错的比对的更像音乐。"

CD转动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格外清晰。简澄看着窗外的樱花树,一片黄叶飘落,粘在窗玻璃上,叶脉清晰得像乐谱的纹路。

篮球场上的哨声刺破黄昏。简澄绕过喧闹的人群,看见陆骁独自坐在长椅上,手里转着那个熟悉的运动手环。

"他让我把这个给你,"陆骁递过一个纸盒,"说是之前借的书。"

盒子里是那本《南方植物图谱》,书签还夹在棕榈叶那一页。简澄翻开扉页,发现借阅卡上多了一个名字——不是周叙白,而是工整的印刷体:"观测者J"。

"他什么时候走?"

"明天。"陆骁突然压低声音,"其实那家伙......"

广播站突然开始播放音乐,是《致爱丽丝》,但音调明显不对,像是磁带受了潮。陆骁的声音被淹没在扭曲的旋律里。

简澄抱着书走向校门口,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行政楼前的黑色轿车已经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车辙印,很快被风吹来的落叶覆盖。

CD里的钢琴声还在她脑海中回响,那些错音连在一起,意外地组成了一段新的旋律。图书馆的灯次第亮起,像是一串无声的音符,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简澄在借阅登记簿上签下名字,笔迹和周叙白的印刷体并排而立:"观测者J"和"观测者Z",中间隔着三百多个陌生的名字,像银河两岸永远无法靠近的星辰。

十月的风开始转凉,校园里的银杏叶边缘泛起淡淡的金黄。简澄站在布告栏前,看着新学期的社团名单,天文社的成员照片里,属于周叙白的那一格已经换成了新生的笑脸。

"下周的流星雨观测,"徐媛翻着记录本,"简澄负责器材准备。"

器材室的钥匙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声响。简澄推开门的瞬间,一阵淡淡的雪松气息飘来——可能是去年用剩的防潮剂,也可能是记忆的错觉。望远镜的镜筒上,那块写着"ZXB♭"的胶布还在,只是边缘已经翘起,像一片即将脱落的枯叶。

生物课的植物标本作业发下来了。简澄的三色堇标本得了A,老师用红笔批注:"标本完整,但标签信息不全。"她翻开标本册,发现那片樱花花瓣已经变成了半透明,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是某种精密的电路图。

午休的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翻页的声音。简澄在自然科学区寻找资料时,发现那本《南方植物图谱》又回到了架上。她随手翻开,一片干枯的棕榈叶书签飘落下来,背面新增了一行小字:"P. dactylifera在这里长得很好,但总梦见V. tricolor。"

字迹比上次看到的更加潦草,有几处笔画明显不稳。

"同学,"图书管理员突然出现,"这本书有人预约了。"

简澄将棕榈叶夹回书里,正好看见借阅登记表上最新的一行——借阅人写着"陆骁",日期是昨天。

校园广播站正在播放钢琴曲,是德彪西的《***风格曲第一首》。音乐声飘进教室时,简澄正在整理天文社的资料。照片上的火流星轨迹依然清晰,旁边周叙白的批注微微晕开,像是被水沾湿过。

"听说周叙白在南方参加钢琴比赛了,"苏黎转着笔,"陆骁说他弹的还是《梦中的婚礼》,但改了几个音。"

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落,一片恰好飘进窗内,落在简澄的笔记本上。叶片的形状像一把小扇子,边缘有些不规则的锯齿——和周叙白曾经说过的山樱叶缘很像,只是更厚实一些。

放学后的音乐教室锁着门,但从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钢琴盖开着。简澄踮起脚尖,发现谱架上放着的正是那首《梦中的婚礼》,但转调部分被红笔重新标记过,***简单了许多。

"找什么呢?"

陆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抱着篮球,脖子上还挂着那条和周叙白同款的运动手环。

"没、没什么。"简澄向后退了一步。

陆骁看了看教室里面,突然笑了:"那家伙把乐谱寄回来,说让钢琴社的人帮忙试试效果。"他转动着手环,"他非说改过的版本更好弹,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

暮色渐渐笼罩校园。简澄走向信箱时,发现里面躺着一个扁平的包裹。拆开后是一张CD,标签上手写着:"错音合集·终稿",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这次没有停下来。"

音乐教室的CD机发出轻微的嗡鸣。钢琴声流淌而出,依然是《梦中的婚礼》,但那些曾经中断的片段全都连贯了起来。转调部分确实如陆骁所说,听起来有些奇怪,却又意外地和谐。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录音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就这样吧。"

简澄按下重复播放键,走出音乐教室。走廊的窗外,银杏叶在夕阳中闪闪发光,像是无数把小金扇在风中摇曳。她想起《南方植物图谱》里那片棕榈叶,想起周叙白工整的字迹,想起他说"错的比对的更像音乐"时的语气。

天文社的观测活动因为阴天取消了。简澄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听着CD里循环播放的钢琴曲。窗外的云层越来越厚,最后一场秋雨悄然而至,雨滴打在银杏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遥远南方的某种回应。

CD播到第七遍时,简澄取出笔,在那张"错音合集·终稿"的标签背面写下:"V. tricolor在这里也长得很好。"

她没有署名,只是在句尾画了一个小小的降B调符号,铅笔的痕迹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那些好不容易连贯起来的音符。

### **第二十一章 冬至的观测记录**

十二月的风卷着细碎的冰晶打在教室窗户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简澄把脸埋在围巾里,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樱花树枝在风中摇晃。天文社的黑板上写着"冬至特别观测计划",徐媛用红色粉笔在"木星合月"几个字下面画了波浪线。

"器材清单在这里,"徐媛递给她一张纸,"周...我是说,以前的观测记录也在柜子里,可以参考。"

器材室的金属门把手冰凉刺骨。简澄翻找记录本时,一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从架子上滑落——是周叙白去年用过的观测日志。翻开最后一页,冬至那天的记录旁边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降号和月亮的结合体。

"那是他自创的标记,"徐媛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表示月光下的降B调。"

午休时间的图书馆暖气充足。简澄在期刊区发现新到的《天文爱好者》,里面夹着一张便签:"南半球看到的木星环倾角不同。——ZXB"字迹比上次看到的更加不稳,有几个字母甚至重叠在了一起。

"同学,"图书管理员走过来,"这本有人预定了。"

简澄合上杂志,正好看见借阅登记表上陆骁的签名。日期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篮球,墨水还没完全干透。

生物课上学期的植物标本被展示在走廊橱窗里。简澄的三色堇旁边新增了一株南方植物,标签上写着:"Phoenix dactylifera,南方分校采集"。标本的叶片又长又尖,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影子,像是五线谱上的音符。

"周叙白寄来的,"生物老师调整着标本位置,"说是交换观察。"

放学后的音乐教室门虚掩着。简澄经过时听见里面传来《梦中的婚礼》的旋律——是CD里的版本,错音和改编都一模一样。推开门,只见钢琴社的新成员正皱着眉头看着乐谱,显然对这个"奇怪"的版本很不适应。

"这转调也太别扭了,"男生对同伴抱怨,"原版明明更好弹。"

暮色渐浓时,简澄在信箱里发现了一个薄薄的包裹。拆开后是一片棕榈叶标本,背面写着:"P. dactylifera的叶子比V. tricolor坚韧,但不及后者耐寒。"

字迹很轻,像是写字的人没什么力气。

冬至观测夜,天文台冷得像冰窖。简澄调试望远镜时,发现镜筒上那块"ZXB♭"的胶布终于脱落了,只在金属表面留下淡淡的胶痕。木星在镜头里明亮得刺眼,四颗卫星排成一条完美的直线。

"去年今天,"徐媛突然说,"周叙白记录说看到了流星,但天文台没预报。"

简澄的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了顿。她想起那张火流星照片背面的批注,想起他说"非观测误差"时笃定的语气。夜风吹动记录本的页角,露出夹在其中的棕榈叶标本——在月光下呈现出银灰色的光泽,像是某种来自远方的密码。

回程的路上,校园广播突然响起。钢琴曲《月光》流淌在寒冷的夜色中,放到一半却卡住了,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简澄抬头看向行政楼,顶层的窗口亮着灯,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调试设备。

冬至的夜是一年中最长的。简澄坐在书桌前,翻看着那本蓝色封皮的观测日志。周叙白在最后一页写道:"有些星星看似孤独,其实有着看不见的伴星。"

窗外,真正的月光洒在积雪上,反射出淡蓝色的光。简澄拿起笔,在那片棕榈叶标本旁边写下:"V. tricolor在冬天会休眠,但根系始终活着。"

她没有署名,只是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降号,铅笔的痕迹在月光

三月的第一场雨让校园里的樱花树抽出了嫩芽。简澄站在生物教室窗前,看着那些淡绿色的芽苞在雨中轻轻颤动。实验台上摆着新到的植物标本——一株来自南方的铁线蕨,叶片背面有着整齐的孢子排列,像某种神秘的密码。

"交叉实验数据需要参考南方分校的记录。"生物老师敲了敲铁线蕨的标本盒,"简澄,你负责整理这部分。"

标本盒的角落贴着一张小标签,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耐阴植物,但会追着光生长。"墨水的颜色比平时淡,像是被水晕开过。

午休的图书馆弥漫着纸张受潮的气味。简澄在期刊区找到最新一期的《植物学报》,扉页的借阅卡上有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日期旁边画着熟悉的降B调符号。翻到第23页,关于蕨类植物的论文边缘有铅笔批注:"光照不足时,孢子排列会变得不规则。"

字迹很轻,像是怕划破纸张。

"同学,这本有人预约了。"图书管理员指着《植物学报》,"是篮球社的陆骁。"

窗外,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在阅览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简澄归还杂志时,发现借阅台旁边放着一把黑色长伞——伞柄上刻着小小的"ZXB",正是去年在旧书店门口见过的那把。

音乐教室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简澄站在走廊上,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见钢琴社的新成员正在练习《梦中的婚礼》——是原版,不是周叙白改编的那个版本。谱架上放着的乐谱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撕掉过几页。

"太难听了。"陆骁突然出现在身后,手里转着篮球,"那家伙改的版本明明更好。"

篮球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墙角。陆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周叙白寄来的,说让你帮忙看看。"

纸上是一首简短的小提琴谱,标题写着《春信》。旋律很简单,但在第三小节有个突兀的降B音,像是故意安排的错音。

"他说这叫必要的瑕疵。"陆骁撇撇嘴,"非要我用篮球术语解释的话,就像故意打板进球。"

放学后的信箱里躺着一个扁平的包裹。拆开后是一片铁线蕨的标本,叶片比学校收到的那株更加舒展。背面写着:"这里的雨季很长,但孢子依然按时成熟。"

墨迹在"按时"两个字上有些晕开,像是写字时停顿了很久。

天文社的春季观测定在周末。简澄擦拭望远镜时,发现镜筒内侧刻着一行小字:"J.C.→天狼星伴星观测记录"。刻痕很新,金属边缘还闪着细微的光泽。

"是陆骁带来的工具,"徐媛头也不抬地说,"说是完成某人的委托。"

夜空中,天狼星明亮得几乎刺眼。简澄调整焦距时,突然想起周叙白去年说的话:"有些光芒,需要很安静才能看见。"现在的她终于明白,他说的从来不是星星。

生物课的交叉实验报告获得了优秀。简澄的铁线蕨标本被放在展示柜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南方分校寄来的对照样本。两株植物的孢子排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南方的那些稍微松散些,像是乐谱上间隔过大的音符。

"很有意思的发现,"生物老师点评道,"同样的基因在不同环境下会做出微妙的调整。"

樱花终于开了。简澄站在树下,看着淡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树干上那个"H. sapiens,观测终止"的刻痕已经被新生的树皮覆盖了一半,只剩下"观测"两个字还清晰可见。

信箱里又来了新的包裹。这次是一盒磁带,标签上手写着:"《春信》小提琴实录"。录音里的琴声比乐谱上更加柔和,那个突兀的降B音听起来不再像是错误,而像是一个欲言又止的转折。

简澄把磁带翻到B面,发现录着一段杂音——是南方的雨声,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在最后几秒,隐约能听见有人轻声说:"这里的铁线蕨...长得很好..."

樱花花瓣飘进窗内,落在录音机上。简澄拿起笔,在那盒磁带标签背面写下:"这里的樱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