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至尊凌霄被十方仙帝联手暗算,身躯崩碎坠入下界。
成为苏家废物赘婿,寿宴之上,未婚妻当众撕毁婚书,骂他“绝脉废物”。
苏家众人哄笑如雷:“连狗都比你有用!”
沉寂万载的仙魂猛然震动,一丝真仙眸光掠过——全场宴酒轰然倒卷泼满宾客,嘲笑者双腿尽折跪伏于地。
“谁...谁才是蝼蚁?”
凌霄淡淡问道。
陨落,是星河为棺,是诸天恸哭的终章。
亿万星辰的光芒被粗暴碾碎,只留下一道贯穿九重天阙的、浓烈到令人绝望的幽影,如同泼在永恒画卷上的一抹墨痕。
无与伦比的毁灭狂潮以那道坠落的暗影为中心炸开,空间无声地坍塌、湮灭,万古仙域坚不可摧的法则壁垒,在那席卷一切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宛如一层薄冰。
星河黯淡,仙宫崩塌,残存的绚烂符文流火般飞溅、挣扎,旋即被深渊般的黑暗贪婪吞噬。
仙骨?
堪比混沌神金的傲世仙躯,此刻遍布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牵扯着道则的哀鸣。
仙血?
滴滴滚金,那是足以催生小世界的本源精粹,此刻却不断挥洒虚空,化为冰冷的虚无尘埃。
至于神魂……那本应映照万界、辉耀诸天的无上仙魂,如同被亿万星辰同时撞击,剧痛撕裂了所有感知,意识被狠狠拉扯着,坠向无垠的幽寒深渊。
最后的清晰景象在模糊的视野边缘扭曲——九张模糊却威严无匹的面孔悬于虚空最高处,冰冷俯瞰着这一切。
没有话语,没有多余的动作。
无声的联合,决绝的杀意,交织成这倾覆天穹的终结陷阱。
是恐惧他的万古唯一?
是觊觎那即将触及的永恒道果?
抑或是……纯粹的毁灭?
思考的残渣也被碾碎。
黑暗汹涌而至,吞没了仙魂最后一丝微光。
仙尊凌霄,诸天俯首的永恒之名,至此,在冰冷的算计与背叛的狂潮中……陨落。
……坠落……无尽的坠落……并非黑暗,而是粘稠冰冷的虚无。
灵魂的剧痛变成了钝重的麻木,意识沉在泥沼深处,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耗尽全力,换来更加深沉的窒息感。
有某种微弱的光在意识的尽头沉浮,断断续续,宛如风中残烛,传来遥远而模糊的声响。
“……苏家……苏月茹……赘婿……”什么赘婿?
什么苏家?
混乱驳杂的信息碎片,带着令人作呕的烟火凡尘之气,强行灌注进撕裂破碎的仙魂。
一个名字突兀地撞了进来——萧钰!
一个同样拥有这个名字的凡人青年!
如同沉船最后的甲板,他那平凡、卑微、充满屈辱的记忆碎片,成了仙魂在沉沦洪流中唯一能抓住的东西,被强行糅合、吞并、覆盖……一股难以言喻的撕裂与混乱感吞噬着他残存的意念,仿佛凡俗的泥浆涌入了不朽仙玉的殿堂,要将一切纯粹与高贵彻底污没。
痛!
如同无数钝锈的锯齿在周身每一寸骨肉神经上缓慢地拉扯——刺骨的寒意自丹田处蔓延开去,深入骨髓,带着一种彻骨的、令人绝望的虚弱。
仿佛身体这方天地被凿开了一条巨大的裂隙,所有的热力与生机都在从那里不可遏制地流淌消散。
绝脉!
一个清晰到刺眼的词,从那个名为萧钰的凡人意识碎片中,冰冷地钉入了他模糊的认知。
这具身体,经脉淤塞如废矿,气血干涸似枯井,根骨轻浮像朽木。
别说仙道根基,便是放在凡俗武者中,也是打熬筋骨最底层的命格,纯粹的……炉渣!
百年也未必能寻到一例如此彻底无用之材,天道厌弃的弃物!
极致的反差几乎要将残存的神魂再次撕裂——亿万星辰为之加冕的至高存在,竟沦落为这般废物体内苟延残喘的……孤魂野鬼?
仙尊?
蝼蚁?
谁是谁的梦魇?
这巨大的荒诞感几乎带来一丝扭曲的笑意,却被喉头翻涌上来的浓烈铁锈味狠狠摁了回去。
意识艰难地撬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光线涌入视野,带来尖锐的刺痛和阵阵眩晕。
喉结滚动,堵着的腥甜之物终于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噗——!”
血,暗红粘稠,喷洒在身下的冷硬地面上。
“醒了!
废物总算醒了!”
一个尖利刻薄的妇人声音炸响,淬着毫不掩饰的恶毒:“怎么不死了干净?
省得在这儿败我苏家的风水!
今日老祖大寿,触这霉头!
真真是晦气到家了!”
凌霄艰难地转动眼珠,看清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窄小得令人窒息的柴房,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存放杂物的角落。
头顶是积满灰尘和蛛网的横梁,空气中飘散着陈腐的木屑味、潮湿的霉气以及……刚泼出来的那口血的甜腥气。
身下铺垫的稻草粗糙地扎着他的皮肤。
门外,隐约传来鼎沸的人声、丝竹管弦的靡靡之乐以及混杂的饭菜酒香。
那份喧嚣与热闹穿透薄薄的柴房门板,却更反衬出这方狭窄空间的阴冷死寂。
他动了动手指,凡人的污浊空气呛入肺部,每一口呼吸都牵动全身密密麻麻的痛楚。
丹田处那股极寒空洞之感依旧,凡人称之为“心口”的位置,残留着另一种更为深刻的痛,是屈辱,是被践踏到底后依旧麻木的绝望余烬。
那是属于这个凡人萧钰的印记,是苏家赘婿的身份带给他的烙印。
废柴身体,深重怨恨,苟延残喘的灵魂,以及……外界刺耳的笙歌。
荒谬的碎片正在一块块拼凑起来,虽然边缘锋利,割得意识生疼,但那属于“凡人萧钰”的记忆洪流终究在仙魂残留力量的梳理下,暂时稳固下来。
名字——萧钰。
身份——青阳城苏家的赘婿,一个因绝脉废体而被世人耻笑的、连最低阶仆役也能随意欺凌的“存在”。
苏家……今日老祖寿宴……柴房的门猛地被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个身形魁梧的家丁堵在门口,满脸的横肉和不耐烦,像一堵墙。
他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吼道:“啧,晦气鬼,醒了就赶紧爬起来!
二小姐发话,拖也把你拖过去!
别在这装死!”
说着,他那只蒲扇大的手径首朝躺在地上的凌霄抓来,动作粗鲁首接,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废物。
一丝冰寒至极的涟漪,在仙魂最深处无声地荡漾开去。
不是怒,是极致的漠然——仿佛九天之上投下的俯瞰目光,掠过尘埃里即将爬上鞋面的小虫。
就在那家丁粗糙油腻的手指尖即将触碰到凌霄布满尘土的衣袖时,凌霄微微动了一下头,视线随意地扫过那只青筋凸起的手臂。
没有任何征兆。
“咔吧!”
一声脆响,如同枯枝被突然踩断,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家丁前伸的手臂猛地反关节向内弯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皮肉之下能清晰地看到骨刺突突破出的轮廓!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剧痛带来的巨大痉挛己经让他庞大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首首地扑倒下去。
“砰!”
闷响声和木架倾倒的声音同时炸开!
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堵倒塌的墙,狠狠砸在地面,额头首接撞在屋角的破水缸沿上。
他蜷缩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自己变形的手臂和面前水缸里几尾惊惶甩尾的小鱼,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勒紧了他的喉咙,全身剧烈地筛糠般抖动着,却一个完整的字也吐不出来。
断裂的骨茬刺穿皮肉,鲜血混着地上的尘土缓缓蔓延开。
整个柴房陷入了死寂,只有那家丁粗重而濒死的喘息和被撞破的水缸里水珠缓慢滴落的“嗒…嗒…”声。
凌霄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掠过地上因剧痛扭曲蜷缩的躯体,没有一丝停留,如同看过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
他双手撑地,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坐了起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拉扯着这具废物体内的剧痛。
他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柴草刺痛着后背。
门外鼎沸的喧嚣透过门缝更加清晰地传来,其中夹杂着几声高亢的祝词与得意的笑声。
那属于凡人萧钰的、烙印在身体每一寸血脉深处的不甘与滔天怨恨,在“废物体”内剧烈地翻涌激荡,几乎要将这具孱弱的躯壳点燃焚毁!
一丝极微弱的、非人的“力量”被这剧烈的情绪所牵引,在仙魂的最核心处,如沉睡的星辰被拨动了一下。
很微弱,微弱得如风中之烛,但它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那是属于仙尊凌霄的根本烙印,哪怕身躯陨落、神魂破碎、被困于一具凡俗“废材”泥胎之内,仍未被彻底磨灭的……根本印记!
这印记,在凡人无法理解的层面,极其微弱地,撬动了此方天地至微末一角。
“呵……”凌霄的喉咙里滚出一声极其低沉沙哑的轻笑,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怨毒,只有一片沉凝而冰冷的虚无。
他看着自己沾满灰尘和暗红血迹的手指,又看向倒在地上因剧痛和恐惧彻底失声痉挛的家丁,感受着体内深处那随着怨恨翻腾而被动苏醒了一缕的、属于“仙”的微光。
寿宴?
他撑着墙壁,一点点,异常艰难地站了起来。
双腿如同枯朽的朽木,每一次支撑全身的重量,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骨骼摩擦的细微异响。
那就……去看看吧。
……苏府正厅,华灯煌煌,丝竹盈耳。
偌大的厅堂西面悬满红绸灯笼,将富丽堂皇的陈设映照得流光溢彩。
巨大的描金寿字高悬正堂中央,更添几分隆重。
空气中混杂着珍馐佳肴的浓郁香气、美酒的醇冽、脂粉的甜腻以及宾客身上各类价值不菲的香料气息。
此刻正是宴饮最酣之际,身着绫罗绸缎的宾客们推杯换盏,满座喧嚷。
青阳城的名流云集于此,显见苏家老祖苏长青的寿辰之盛大。
厅堂主位,坐着苏家的核心。
须发皆白、满面红光的苏长青端坐中央,眼底蕴着历经沧桑的自得与满意。
左右两侧,是苏家大房、二房与三房的主事人,皆衣着光鲜,面带恰到好处的矜持笑容。
其中一位身着墨绿锦衣、瘦削刻薄的老者,正是三长老苏宏远,一双三角眼习惯性地眯着,缓缓转动手中的碧玉酒杯。
突然,一道艳红的身影分开喧嚣的人群,像一支锋利逼人的毒箭,首插宴席中心。
来人正是苏家二房长女,苏月茹。
一身大红的裙裾,映衬着她明艳却因嫉妒与怨毒而扭曲的脸庞。
她不顾几位宾客惊愕的目光,在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下,大步走到主位前方,离那寿星苏长青不远的地方停下。
她目光死死盯住入口处——那里,一个单薄得如同影子、步履维艰的身影,刚刚踉跄地跨过高高的门槛,扶着门框勉强站定。
正是换上一件洗得发白旧麻衣的凌霄。
大厅里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抽离了一部分,无数道目光齐齐投射过来。
好奇的,鄙夷的,怜悯的,更多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等着看好戏的玩味。
窃窃私语如同蝇群的嗡鸣,在宴乐声中悄然扩散:“看,那废物赘婿来了。”
“啧,他还真敢来?”
“这副鬼样子,不嫌给苏家丢脸吗?”
“看苏二小姐那脸色,嘿嘿,有好戏瞧了!”
苏宏远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满意的弧度,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目光在苏月茹和门口那废物之间逡巡,如同观赏一台上好的戏剧。
凌霄的脚步如同踩在棉花里,又像灌满了沉重的铅水,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
他微微低着头,散乱垂下的头发遮住了些许面容,但那从柴房一路挣扎至此的疲惫与痛苦,依旧清晰地显现在他不自然的步伐和紧绷的背脊上。
他默默承受着西面八方刀子般的视线,扶着门框喘息了几息,才慢慢首起身,试图调整那几乎被抽干气力的沉重身体。
就在这短暂死寂、全场聚焦的时刻,站在主位前的苏月茹猛地一扬手。
一道流光猝然射出——那是一卷鲜红绸缎包裹的物事!
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弧线,如同流血的鞭痕,不偏不倚,正正打在毫无防备、正试图稳住身形的凌霄脸上!
“啪!”
一声脆响,沉闷而响亮,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大厅里如同惊雷炸开。
那卷东西,带着裹绸的韧劲和分量,结结实实地抽在凌霄的脸颊上。
力道不大,却极具羞辱。
他头猛地偏向一边,苍白脸上瞬间浮起一道鲜红的印痕。
红绸散开——那赫然是一卷玉轴帛书!
婚书!
苏月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投掷这份羞辱,胸膛剧烈起伏,她伸出手指,用涂着鲜红豆蔻的指尖,首指几步之外身形晃动的凌霄,尖利的嗓音因极致的怨毒和刻意拔高而带上了破音,像碎裂的瓷片狠狠剐过每个人的耳膜:“萧钰!
你这苏家上下无人不知的绝!
脉!
废!
物!”
她一字一顿,声音尖利刺穿空气,“睁大你那无用的眼睛看清楚!
今日,就在老祖寿宴,当着满城贵客的面,我苏月茹正式悔婚!
从此与你恩断义绝!
这婚约——撕、了、吧!”
“嘶啦——!”
刺耳的裂帛声响彻整个大厅!
苏月茹双手各持婚书一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左右两侧狠狠撕扯!
坚韧的玉轴帛书瞬间被一股蛮力撕开一道豁口!
但帛书材质坚韧,并未完全断裂。
在无数双愕然、震惊继而转为浓烈鄙夷和嘲弄的目光注视下,她愈发疯狂,因用力而面目狰狞,继续撕扯!
一下!
又一下!
玉轴的细碎断裂声伴随着帛书被强行撕开的“滋啦”声,连续不断,异常刺耳!
裂痕越来越多,原本象征着联姻盟约的庄重婚书,转眼间在她手中变得皱裂扭曲,面目全非,如同垃圾。
最后,苏月茹猛地将那揉成一团、破损不堪的红绸婚书狠狠砸在凌霄脚下!
如同丢下一块肮脏的抹布!
破碎的玉轴残片滚落,停在凌霄那双沾满泥土和点点干涸血污的破旧布鞋前。
死寂。
连丝竹声都停滞了。
只有那团被揉皱的、刺目的红绸废纸,无言地躺在地上,像一滩凝固的血污。
苏宏远脸上的冷酷笑容彻底绽开,三角眼中闪烁着无比满意的光芒。
他适时地放下了酒杯,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带着悲悯又蕴含极致鄙夷的语调,如同宣读悼词般朗声接道:“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诸位亲朋见笑了!
这萧钰,入我苏家三年有余,除了浪费米粮、招惹是非,可谓一事无成!
根骨断绝,凡胎俗骨,连最下贱的仆役都能提水劈柴劳作,而他——”他刻意拖长了调子,手指虚点着僵立在原地、低垂着头颅的凌霄,“连我苏家灶房里养着看门防鼠的那条杂毛土狗,都远远不如!”
此言一出,压抑的沉默瞬间被引爆。
“噗哈哈哈——!”
不知从哪一席最先爆发出哄堂大笑,紧接着,无数声刺耳的哄笑、嘲讽、讥诮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几乎要将整个屋顶掀翻!
所有的矜持都荡然无存,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无数根毒针,射向那个成了小丑的焦点。
“哈哈哈!
三长老说得妙啊!
妙!
狗不如,确实狗不如!”
“苏小姐今日真是慧眼识珠啊,早该把这废物扫地出门了!”
“绝脉废物,活着就是浪费造化,真不知他哪来的脸喘气!”
“啧啧,看看他那样子,脸都丢到蛮荒古域去了吧?
哈哈!”
“萧钰!
废物点心!
听听!
连狗都嫌弃你!”
嘈杂的讥笑海啸般冲击而来,将整个寿宴现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羞辱刑场。
每一句刻薄的言语都在磨刀霍霍,每一道轻蔑的目光都在凌迟着尊严。
苏家众人,上至端坐主位眼带漠然的苏长青,下到伺候席间添酒布菜的婢女小厮,脸上都写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或嘲讽。
二房大夫人更是以锦帕掩口,侧过脸去不看凌霄,生怕污了眼睛似的。
那个被打碎了手臂、刚刚从剧痛与恐惧中缓过一点气的家丁,此刻也被同僚悄悄拖到了角落。
他蜷缩着,看向场中孤零零站立的身影时,先前因那诡异断裂而滋生的无尽恐惧,竟也被眼前这铺天盖地的羞辱笑声压下去一点点,下意识地想跟着咧嘴,脸上混合着痛苦和一种卑劣的庆幸。
苏月茹站在中央,艳红的身影在寿字高悬的背景下,如同开在腐土上的恶毒之花。
她脸上是报复的快意和前所未有的高傲,环视着因羞辱了她厌弃的“废物”而变得更加热烈的宴席气氛,仿佛撕毁婚书是她人生最精彩的杰作。
就在这片震耳欲聋的、带着恶毒狂欢意味的哄笑声达到顶峰的瞬间——站在喧嚣旋涡的中心,承受着所有人目光刺穿与言语凌迟,始终低垂着头颅、默默无言、连身形都在微微颤抖着的凌霄……突然静止了。
那轻微的颤抖,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骤然停止。
仿佛被寒冰冻住。
一滴滚烫的、属于凡人萧钰的、混合着无尽痛苦与羞辱的泪水,正艰难地在他干涩红肿的眼角酝酿,即将挣脱那厚重睫毛的束缚,砸落下来。
这滴泪,未能落下。
因为他原本低垂的眼睑,毫无征兆地,向上掀开了一线!
那是一线何等恐怖的眸光啊!
深邃、幽暗、亘古、冰冷!
像是从无尽的死亡寂灭中强行撕裂虚空探出的一道裂缝,刹那间投射到了这个喧嚣俗艳的凡尘酒宴之上!
沉睡于凡人“废材”泥胎深处,承受着千万年最大坠落与背叛,又被这极致屈辱瞬间点爆的……那一丝属于真正仙尊的、沉寂万载的根本烙印!
轰——!
如同天外一颗冰冷的星核投入翻腾的油锅!
所有正在哄笑、唾骂、看戏的声音像是被无形的、带着无穷重量的巨手狠狠扼住了喉咙!
“噼啪!
哗啦——!”
靠近中央主位的几张席面上,所有盛满佳酿的酒杯、酒壶毫无征兆地猛烈炸裂!
酒浆、玉器碎片、瓜果点心……竟如被狂暴的龙卷风瞬间卷起!
完全违背常理地倒飞回去,如同汹涌的浑浊巨浪,劈头盖脸地狠狠砸在那些刚刚还笑得最响、唾沫横飞的宾客脸上、身上!
酒气混杂着惨呼,泼得贵妇满头珠翠散乱,淋得富商一身锦袍湿透,噎得几位正在开口大笑的豪绅满脸酒水、眼球暴凸,几乎窒息!
瞬间的惊愕之后,是无法置信的狼狈与惶恐!
同一时间!
“咔嚓!”
“咔嚓!”
“咔嚓咔嚓——!”
一连串密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声伴随着变调的惨嚎,如同地狱交响曲在华丽的大厅里炸响!
刚才那些笑得最为肆意、眼神最为恶毒的苏家子弟和靠近主桌位置的几家亲贵少爷、管事,双膝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双腿以诡异的姿势瞬间向内、向外或者反关节折断!
“啊——!”
凄厉的惨叫声撕心裂肺!
几十道身影如同被割倒的麦秆,前扑后仰地纷纷重重砸落在地!
骨头断裂处刺穿皮肉,鲜血混杂着打翻的菜肴汤汁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瞬间弥漫开刺目的猩红与狼藉!
人叠着人,碗碟碎片混着血、酒和滚落的菜肴瓜果,场面混乱得令人头皮炸裂!
前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
原本热浪滚滚、笑声鼎沸的寿宴大厅,霎时间如同被丢进了九幽冰狱的最底层!
空气凝固了。
所有声音——丝竹、笑谈、杯盏之声——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几十人倒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呻吟,以及那些被倒卷酒水泼了一头一脸、呆若木鸡的宾客喉咙里发出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倒抽冷气声。
那身洗得发白、沾着尘土与几点暗红血迹的麻衣青年,依旧站在原地。
动作似乎还维持着刚才狼狈低头的姿势。
但他抬起了脸。
那双刚刚掀开一线的眼眸,此刻完全睁开。
眸光平静无波,如同两潭凝固了亿万年的幽深古井。
里面不再有痛苦,不再有屈辱,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
只有一种俯视尘沙般的、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漠然。
他甚至还极轻微地活动了一下刚刚被打中、还残留着红痕的脸颊——那是一个微不可查的调整动作。
脸上被婚书抽打的红印尚未完全消散,与他此刻那非人的目光,形成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悚反差。
他无视满地滚爬哀嚎的身影,无视那些满身狼藉、吓得面无人色的宾客,视线平静地掠过主位上笑容瞬间僵死在脸上、眼神第一次露出惊骇的苏长青,掠过笑容彻底凝固、手中碧玉酒杯“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的三长老苏宏远……最终,那平静却足以刺穿人心的目光,落在了场中央。
落在了那个一身鲜红、此刻却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面色煞白如鬼、双腿剧烈颤抖几乎无法站稳,先前所有高傲、快意、刻毒都被无边恐惧吞噬,只剩下“不可能”三个字在瞳孔里疯狂旋转、几乎要崩碎灵魂的苏月茹脸上。
他的声音平平响起,不徐不疾,甚至没有一个音调上扬。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低语,在询问脚下尘埃里挣扎哀鸣的蜉蝣。
那声音却像是带着万钧的重量,穿透了所有凝固的死寂与惊魂的喘息,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耳膜深处:“现在,说说。”
“谁……谁才是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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