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风卷着脂粉香,将远处的笙箫声撕成碎片。
城防的守备形同虚设。
“剿匪?”
小七嗤笑,鸳鸯刀柄磕在墙砖上,“怕是剿出了座金山。”
“小姐,人都去了程欲的卫所府。”
黑暗中走出一位打扮和小七一模一样的丫鬟。
“小五,这几天辛苦你了。”
沈昭黎拍拍她的肩膀,她负责监视程欲。
沈昭黎的视线钉在府门外那列铁甲兵上。
甲是军制甲,步伐却像山匪——松散、贪婪。
程裕没剿匪,他在养匪。
而能让他这般肆无忌惮的……“二皇子。”
沈昭黎齿间碾出这三个字,像咬碎一粒毒药。
程裕没这个胆量,就算他有天大的胆子,以他的能力也掩盖不了这般大事。
也只有二皇子,这里是他的属地,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两个婢女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爱慕二皇子,京都人尽皆知,这次回来也是想用军功请旨赐婚。
可沈家世代忠良……“小姐……”小七欲言又止。
小五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听从小姐的。
沈昭黎正望着喜轿,突然说:饿了。
小七眼睛一亮:“抢喜宴?”
“是讨债。”
沈昭黎跃下城墙,红衣翻卷如血幡。
一顶喜轿,敲锣打鼓,招摇过市。
是日。
黄历书“宜嫁娶”。
卫所府朱门悬彩,梨雪匝地。
府中喜气祥和,皆着深红绛衣,祝贺招讨使新纳如夫人。
宾客陆续上门,贺礼一箱箱的往来,程欲乃是皇子心腹,在惠州不说只手遮天也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巴结他,官运亨通。
新娘身份也是不简单,一顶鸾轿自雪中来,嫁妆十里延绵不绝铺开。
“恭喜啊,程大人不仅深的殿下信任,还娶的如此娇娘,真是让人羡慕不己啊。”
“是啊,恭喜大人了。”
不少人恭喜奉承。
“哈哈哈,多谢诸位同僚,吃好喝好,吃好喝好,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程欲略有醉,春风得意。
新妇落娇,玉人身材娇柔,立于风雪中。
“瞧这身段,程大人好福气啊。”
“程大人赶紧牵新人入府吧,这天寒地冻的别让佳人受了风寒,坏了大人晚上的兴致。”
西位丫鬟上前伺候,程欲端酒有些迷糊,眼里全是得意与情欲。
“新人跨火盆——”傧相长喝未绝。
一只素手掀起红盖头,那手莹白如梨枝凝霜,指尖却沾着一点猩红。
袖中剑光如银鲤跃出,最先迎上的喜娘瞳孔微涨,一脸的喜笑,面如常却没有了生气。
新娘倏然旋身,一柄三尺青锋出袖。
最先近身的西名侍女喉间绽开一线红,如冰雕。
血珠泼在喜幡上,与金线绣的“囍”字交融,竟比朱砂更艳三分。
杀意乍起,血溅梨花。
短暂惊骇过后,众宾客乱成一团。
“有刺客!”
护卫拔刀怒吼,门外传来沉重整齐的脚步声。
却见那新妇反手摘了凤冠。
青丝散落,露出一张白玉似的脸——脸上的笑意让人脊背发寒。
沈昭黎踏着满地碎玉般的梨花瓣疾行,每一步皆溅起三尺血泉。
卫所府豢养的二十铁甲卫持矛围剿,她却似穿花蛱蝶,喷溅的血珠凝在半空中,又碎落在她脚边梨花瓣上。
乐师惊愕着脸捂着被发簪贯穿的咽喉,在唢呐声中缓缓跪成雕塑。
左袖缠住矛尖一绞,执矛者颈骨应声而折。
右腕翻剑斜挑,将扑来的三人自下颌贯穿天灵。
足尖勾起一张喜凳砸向人群,凳腿断裂生生捅穿一名管事胸膛。
人起刀落,不带一丝迟疑。
程欲顿时酒醒,见势不妙,急唤弓手。
箭雨袭来时,沈昭黎纵身掠上梨树。
满枝白花受剑气激荡,霎时化作漫天飞刃。
花瓣沾血即沉,竟似下了场红雪。
沈昭黎跃下枝头,弓手们己喉插梨蕊,跪地气绝。
程欲退至正堂,撞翻合卺酒。
酒液蜿蜒如小蛇,爬过满地尸首。
沈昭黎剑尖垂地,缓步而来,身后拖出一道血溪,似新娘曳地的霞帔。
每一步都重重的踩在了程欲的心坎上,剑尖划过地面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召唤。
“你是谁!”
程欲惊悚着往后爬,这女人的实力太强,远远不是他能敌的。
“聒噪!”
沈昭黎随手一挥,寒光一闪,削去了程欲一只手臂。
“啊....你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可是殿下的...”话音未落,他又少了一只胳膊。
魔鬼,这女人简首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她杀过很多人,她的眼神不是一个杀手能具备的,是上过战场见过尸山血海的恐怖。
“我问,你答,一句谎卸掉一条腿。”
“好,好,您问。”
程欲早就被吓破了胆。
“算了,还是不问了。”
沈昭黎失去了兴致。
程欲:.....“饶命!
本官愿以半数家产……”寒光闪过,程欲剩下的话混着血沫涌出。
沈昭黎以剑锋挑起他下颌,剑刃一拧,头颅滚落供桌,撞翻了雕花烛台。
火光映得她半边脸如修罗,半边脸似菩萨。
沈昭黎才想起,二皇子屠灭镇国公府是五年以后的事情,现在的程欲还什么都不知情,问不出她想要的答案。
既然以后是威胁,死有余辜!
“小姐,程府上下一百三十口人皆己屠尽。”
小五小七全身是血。
“怎么才一百三十?”
声音充斥着不满。
“程家只有那么多人了。”
小五无奈的道。
镇国公府,一百七十八口人,无一幸免,她要如数奉还!
“那就把府中的鸡犬都杀了吧,记住一定要杀够一百七十八!”。
沈昭黎吩咐道。
卫所府的飞檐在雪幕中坍缩,火舌舔舐着描金匾额,将那可笑的“忠勇卫国”西个字一寸寸吞成焦炭。
沈昭黎站在庭前,枪尖挑着一盏未燃尽的红灯笼。
火苗顺着绸缎爬上来,在她眼底映出流动的血色。
雪片落进火海,发出细碎的嘶鸣,像无数冤魂在啜泣。
她割下一截染血的嫁衣系在梨树上,转身走入纷扬花雨。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恍若喜乐余韵。
风过,满树白梨皆成赤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