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帝都的实验园区依旧灯火通明。
朱慈烺坐在高能物理研究所三号观测舱的角落,目光游离地看着屏幕上的等离子流数据跳动。
西周都是科研人员或紧张调试、或专注分析,没人注意到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历史系博士生。
他其实只是借了个进实验的“名额”。
原本,这场量子干涉观察实验是理工交叉学科的一项突破项目。
他的导师受邀旁听并记录相关现象,而他,则是靠着“祖先DNA参与跨时代记忆传导模拟”这个听起来不着边际的冷门课题,混进来蹭机会。
因为他有一个别人都当笑话的理论:家族基因中潜藏着祖先残留的微弱意识。
更离谱的是,他的祖先,正是大明王朝的最后一任皇帝——朱由检。
“你是不是太入戏了?”
同来的理工科研究员宋阙打趣地递给他一瓶水,“你家祖宗再冤,也别真以为你能穿回去给他翻案。”
朱慈烺苦笑不语。
他当然知道这不科学,但当你从小听着祖父低声讲述那些家族的“奇梦”、梦中血火中的煤山老树、惊鸿一瞥的紫禁残阳,一遍遍地怀疑、推演,甚至在自己身上也梦到过无数次那座朱红大殿时——你很难不动摇。
而今天的实验,不知为何,他内心极为不安。
“……观测舱准备就绪。”
耳机里传来技师的提示。
实验核心是一次特殊的“量子意识扰动模拟”。
原本用于研究量子纠缠下的人类思维微干涉机制,但此刻,却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
朱慈烺忽然瞳孔紧缩。
他看到仪器上某个本不该存在的数据波段在异常震荡。
然后,是剧烈的白光,是整个世界崩塌般的静默。
……“殿下——殿下醒了!”
耳边传来一道嘶哑惊恐的声音。
朱慈烺睁开眼,嗓子干得仿佛要裂开。
他感觉胸口被重物压住,挣扎着坐起。
入目是朱红梁柱,古香古色的窗棂雕花,身下是带有缂丝龙纹的金丝软榻。
他下意识掀开被子,一眼看见自己双手——比原本更纤长白净的指节,却带着不属于自己的青玉扳指。
他猛地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那是他熟悉的脸,却更加年轻,五官中多了几分锐气与倔强。
脑中忽然如潮水般涌入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少年读书于文渊阁,宫中初见皇兄天启,暗中观政、试图保全太子名义;魏忠贤阴影下的压抑朝政,母亲早逝的悲怆、宫廷角落中那始终低语的权谋与压抑……这是朱由检的记忆,清晰、鲜活、真实。
他不仅穿越了,他继承了祖先的全部记忆与身份。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涌来,意识与记忆重叠的冲撞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朱慈烺强迫自己冷静,却不可避免地产生一种深刻的迷茫和恐惧。
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朱慈烺”,还是“朱由检”。
他的思维像是漂浮在两重时空之间,一边是信息化时代的钢铁森林,一边是帝王血脉中孤绝而深沉的凝视。
“我……真的在大明?”
他喃喃。
他想起历史书中崇祯皇帝最终自缢煤山的画面,想起北京陷落的悲歌、忠臣自戕的血书。
他的背脊发凉,仿佛正一步步踏上那条注定走向死亡的孤路。
“殿下,您昨夜高烧昏迷,太医束手无策,奴才正欲禀报宫中,您便醒了。”
一名老宦官战战兢兢地跪在榻前,衣袍上沾着未干的药渍,眼里写满恐惧和期盼。
朱慈烺愣了几息,才从纷乱的意识中回过神来。
“……我现在在哪儿?”
他声音干涩沙哑。
“在信王府东寝。”
——一切对上了。
史料中记载,崇祯皇帝朱由检继位前,在兄长天启皇帝重病时,曾短暂地因热疾昏迷。
那是他生命的一个分岔口。
而现在,轮到他来接手命运。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不是神,不是天选之人,但他是后人,是朱家的血,是亲眼见证崇祯悲剧的历史研究者。
他不能让历史重演。
朱慈烺垂下眼帘,手指抚过衣袖上金线勾勒的蟠龙云纹。
“好。”
他低声道,仿佛喃喃,又似宣誓。
“自今日起,我就是朱由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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