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街的晨雾还没散透,林羽踩着石板路往书铺走,布鞋尖踢到块松动的碎石。
他弯腰拾起来,顺手塞进墙根的砖缝——这是他搬来三个月养成的习惯,总觉得把歪的东西摆正了,日子就能过得更稳当些。
“林小羽!”
粗嗓门裹着晨雾劈头盖脸砸过来。
林羽手一抖,刚塞进去的碎石又掉出来,抬头就见沈铁柱堵在巷口,身上还沾着隔夜的麦草屑,手里拎着两串油亮亮的糖油果子,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核桃。
“昨儿那手推腕骨的功夫,当我老沈是睁眼瞎?”
沈铁柱把糖油果子往林羽怀里一塞,麦香混着糖焦味首往他鼻子里钻,“街武擂台赛下周末开,你上!”
林羽捧着糖油果子后退半步,后脚跟磕在青石板上。
他盯着沈铁柱腰间晃荡的铜哨——那是街武裁判的标志,晨光里泛着钝钝的光。
“铁柱哥,我就是......” “就是怕露了底被人惦记?”
沈铁柱把胳膊肘支在院墙上,肌肉鼓得像块发面,“你当青棠街的老少爷们是豺狼?
上个月张婶家的狗丢了,整条街翻了三座山找;前儿李二赖子赌输了要卖祖宅,王铁匠带着十多个汉子堵在赌场门口。
“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林羽的,”我们护短,但也敬能打的。
“ 灵泽从林羽衣领里探出头,尾巴尖扫过他耳垂:“主人,这大块头把街坊脾气摸得透。”
小兽的声音细得像蚊鸣,却刚好能让林羽听见,“他是怕你藏着本事被外街的人瞧扁了。”
林羽喉结动了动。
原世界图书馆里,他最怕的就是被读者揪着问偏门典籍;现在到了高武世界,最怕的却是被人揪着问“你到底有多能打”。
他低头扯了扯洗得发白的青布衫,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真就会两招花架子,昨儿赢王三全靠他自己摔的。”
沈铁柱突然仰头大笑,震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他拍了拍林羽肩膀,力道大得林羽差点踉跄:“行,你要真不想去,我不强求。”
转身时又补了句,“但要是外街的人来踢馆,你可别缩在书堆里装没看见。”
晨雾散得差不多了,林羽望着沈铁柱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这才发现糖油果子的油纸己经被手心的汗洇透。
他低头戳了戳怀里的甜腻,灵泽“哧溜”舔了口糖渣:“主人,你心跳得比昨儿打斗时还快。”
“那是被他吓的。”
林羽捏了捏发烫的耳垂,把糖油果子分给巷口卖豆浆的王婶,“婶子,给小豆子留两个。”
日头升到头顶时,林羽抱着一摞旧书往回走。
路过街角的豆腐脑摊,远远就听见韩小月的声音:“赵哥,我这豆干刚卤好的,您尝尝?”
“尝?”
粗哑的男声带着酒气,“小娘子手这么巧,不如跟哥哥回屋,哥哥教你点更巧的手艺?”
林羽脚步顿住。
他看见韩小月的蓝布围裙被扯得歪到肩头,发辫散了一绺,手里的竹笊篱攥得发白。
三个穿着粗布短打、胳膊上纹着青鱼的汉子堵在摊前,最前头那个正用脏手指去勾韩小月的下巴。
“赵老大,”林羽把旧书轻轻放在旁边的石墩上,指节捏得泛白,“韩姑娘的豆干,我全要了。”
他故意说得很慢,像在图书馆给老人念报,“三斤,按市价算。”
赵老大转头,酒糟鼻皱成团:“哪来的书呆子?”
他松开韩小月,摇摇晃晃逼近林羽,“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么?”
林羽盯着赵老大腰间的铁哨——和沈铁柱的铜哨不同,这铁哨生着锈,挂在根草绳上。
他想起昨儿灵泽说的“外街地痞”,喉间泛起苦意。
“知道,青棠街的地盘。”
他弯腰捡起块碎砖,在地上画了道线,“过了这条线,算你赢。”
赵老大愣了愣,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书呆子还玩小孩把戏?”
他抬腿就要跨线,脚腕却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是灵泽,正蹲在砖线上,雪狐的尾巴扫过他的裤脚,额间的金纹闪了闪。
赵老大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盯着那团雪白的毛球,又看了看林羽平静的脸,突然骂了句“晦气”,扯着两个同伴转身就走。
路过韩小月的摊儿时,他踹翻了装卤汁的瓦罐,深褐色的汤汁溅在青石板上,像块狰狞的疤。
“小月。”
林羽摸出帕子要给她擦围裙,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我...我去帮你搬新瓦罐。”
韩小月低头理了理发辫,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小羽哥,昨儿你打王三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文弱书生。”
她从竹筐里掏出个油纸包,硬塞进林羽手里,“这是新卤的鸭翅,给灵泽的。”
林羽捏着油纸包往回走,鸭翅的香气混着巷尾飘来的煤炉味,在鼻腔里搅成一团。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昨儿打斗时的热意,像块没化透的蜜,甜得发腻。
月上柳梢头时,林羽坐在书铺的屋檐下。
灵泽趴在他膝头,用爪子拨弄着案上的《九曜甲经》,甲纹在月光下泛着淡金,像活物在纸里游。
“第一层碎片觉醒了。”
灵泽突然开口,声音难得没带调侃,“它会自动吸收天地武气,等攒够了,就能凝结成护心甲。”
林羽望着远处的灯火。
青棠街的晚市还没散,卖糖葫芦的梆子声、说书评的惊堂木声、小孩追打的嬉闹声,像条温暖的河。
“如果我不用它呢?”
他轻声问,“就当它不存在,继续卖我的旧书。”
灵泽跳上他的肩头,尾巴扫过他的后颈:“那你就是真正的废物。”
小兽的声音突然放软,“不是说打不过人是废物,是......”它用脑门蹭了蹭林羽的耳垂,“是明明能护住想护的,却要缩成一团,那才叫废物。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锣鼓声,“咚——咚——”的闷响震得窗纸首颤。
林羽站起来,看见斗武场方向腾起一片火光,隐约能听见沈铁柱的吼声:“外街的崽子们听着!
青棠街的擂台,今天提前开!
“ 灵泽蹲在他头顶,爪子指着那片火光:“主人,你闻见没?”
小兽的鼻尖动了动,“是血味混着武气,外街的人来踢馆了。”
林羽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包——鸭翅的香气还没散。
他望着斗武场方向跳动的火光,又想起韩小月被扯歪的围裙,和沈铁柱说的“我们护短,但也敬能打的”。
巷尾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韩小月的声音:“小羽哥!
斗武场那边打起来了,张婶说你最会......“ 林羽低头,看见《九曜甲经》的甲纹突然大亮,照亮了他掌心里未干的汗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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