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了!
杨老哥,就等你这句话呢!”
黑子在那头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咱们这趟买卖,就差你这股东风了!”
杨启明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将烟蒂在阳台粗糙的水泥栏杆上碾灭。
回到客厅,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依旧冰冷,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他的神经,让他清醒得可怕。
辗转反侧许久,他猛地坐起身,摸索着从满是灰尘的柜子最角落里,翻出一个扁平的铁盒。
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本封皮己经泛黄发脆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第一页,用一种稚嫩却透着倔强的笔迹写着一行字:“当弓被拉开,就会有一支箭射出,首到落地。”
他翻到最新的一页,空白的纸张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此刻的绝望与抉择。
拿起盒子里那支被削得很短的铅笔,笔尖在粗糙的纸页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写道:“我叫杨启明,曾经也是个好人。”
写完,他合上日记本,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盒,重新塞回柜子深处。
夜色深沉,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将整个逼仄的出租屋都吞噬了进去,也吞噬了他最后的一丝犹豫。
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杨启明便睁开了眼,眼中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
他没有丝毫迟滞,起身,简单洗漱。
出门前,他从沙发底下摸出一把用油布细心包裹着的短刀。
布条解开,刀身狭长,闪着幽冷的寒光,显然是精心保养过的利器。
他将短刀无声地藏入宽大的袖筒中,除了这个,他什么也没带。
楼下,一辆不知是谁家淘汰的破旧自行车斜靠在墙角,链条上锈迹斑斑。
杨启明面不改色地跨了上去,伴随着一阵干涩的“嘎吱”声,自行车晃晃悠悠地载着他,驶向南区的百通巷。
那里是城市灰色产业的聚集地,鱼龙混杂,警司的人除非有特殊任务,否则通常不会踏足这片混乱之地。
十一点差十分,杨启明推着吱呀作响的自行车,拐进了百通巷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死胡同。
黑子早己等在那里,正焦躁地来回踱步,不时搓着手。
“杨老哥,你可算来了,等你等得我这心啊,七上八下的!”
黑子一见杨启明,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杨启明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胡同内外,确认没有潜藏的危险。
他那张脸,此刻像是覆了一层寒霜,冷漠,平静,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与昨日那个在医院走廊绝望无助的男人判若两人。
“东西是什么?”
杨启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不带一丝温度。
黑子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似乎在小心斟酌措辞,片刻后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三级源能矿。”
杨启明脸色骤然一沉,眼中寒光一闪,二话不说,推着自行车就要转身离开。
“哎,别啊,杨老哥!”
黑子急了,一步抢上前,死死拉住他的车把,“你听我说完啊!”
杨启明猛地回身,眼神冰冷,反手攥住黑子的衣领,力道之大让黑子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闷哼一声。
“黑子,”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狠厉,“我告诉你,你想死,别他妈带上我!”
黑子被他眼中的凶光吓了一跳,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连忙解释:“杨老哥,你冷静点!
冷静点!
这批货不是咱们自己做,是帮太岁爷跑一趟。
而且,而且主力这不是还没到嘛。”
太岁爷!启明心中一凛。
这名头在十六区的地下世界可谓是如雷贯耳,传闻此人手眼通天,背景深不可测。
否则也不可能在南区这块三不管地带硬生生划出这么大一片势力范围,经营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买卖,连官方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那可是三级源能矿!
即便是未经提纯的原矿,其价值也远在寻常二阶源晶之上,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这种级别的战略资源,通常只有那些实力达到战将级别的大人物,或者官方势力才能染指。
一旦走漏半点风声,被官方追查下来,别说他杨启明,就是太岁爷恐怕也得脱层皮。
他这条贱命,死十次都不够。
“杨老哥,”黑子见他脸色变幻不定,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赶紧补充道,“这次还真非你不可。
太岁爷那边点名了,咱们这次要走灰树原那条路,必须仰仗您的经验和本事才行。”
灰树原,那是十六区外的一片广袤禁地,地形复杂诡谲,林中毒瘴弥漫,更有各种凶残异兽出没,寻常商队根本不敢涉足,是公认的死亡之路。
杨启明是唯一一个深入过灰树原,还能活着回来的人。
杨启明沉默了片刻,心中的天平剧烈摇摆。
一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另一边是母亲苍白的脸庞和微弱的呼吸。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母亲的牵挂压倒了一切。
他盯着黑子,一字一句道:“定金,先给我十万。”
黑子见杨启明终于松了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立刻绽放出菊花般的笑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塞到杨启明手中:“杨老哥爽快!
这是二十万,定金!
太岁爷说了,绝不会亏待自家兄弟!
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杨启明接过信封,掂了掂份量,确认无误后,面无表情地塞进怀里。
“剩下的人什么时候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应该快了,”黑子探头往巷口望了望,赔笑道,“我刚收到消息,己经在路上了。”
杨启明沉吟片刻:“我要回去一趟,把钱给我妈。”
“杨老哥,这恐怕不行。”
黑子面露难色,压低声音,“现在南区外面风声紧得很,听说上面有大行动,己经戒严了,各个出入口都盘查得厉害,只许进不许出。
你现在出去,目标太大了,万一……”见杨启明眼神又冷了下来,黑子连忙拍着胸脯补救:“你放心,杨老哥!
钱的事包在我身上!
你把钱给小五,他是本地人,三教九流都熟,路子野得很。
我让他明天一准给你母亲送过去,神不知鬼不觉,绝对稳妥!”
杨启明盯着黑子看了半晌,目光深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三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视野中。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壮汉,虎背熊腰,肌肉虬结,敞开的衣襟下露出古铜色的皮肤。
他脸上横亘着一道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的狰狞刀疤,随着他走动,那刀疤仿佛一条活过来的蜈蚣,眼神凶悍,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皮衣,将她火爆惹眼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帆布旅行袋,看样子分量不轻,但她提在手中却显得毫不费力。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男人,穿着一件宽大的深灰色兜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
他的身形与前面的壮汉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消瘦,甚至有些单薄,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杨启明目光在那兜帽男身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一瞬,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人,不简单。
他身上有种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的特殊气息,那是一种经过源能淬炼后才会有的内敛锋芒,他或许……是个源能修炼者。
黑子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热情地介绍起来:“来来来,杨老哥,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陈刚,刚哥,咱们这次的护卫主力,拳头硬得很,道上的朋友都给几分薄面!”
刀疤脸陈刚只是冲杨启明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
黑子又指向那身材火辣的女人:“这位是蔷薇姐,咱们这批货就是她从外面一路辗转运进城里的,路子广,本事大着呢!”
蔷薇冲杨启明妩媚一笑,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上下打量着他。
最后,黑子指着那始终低着头的兜帽男,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敬畏:“至于这位……他是这次的暗扣,太岁爷的贵客。
咱们只需要把他安全送到指定地点就行,其他的不用多问,也别瞎打听。”
那兜帽男自始至终没有抬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黑子拍了拍手,搓着手掌,有些兴奋地说道,“咱们这就准备出发吧。”
杨启明眉头微微一皱,突然开口问道:“罐头呢?
走灰树原,食物和水是关键。”
灰树原不时便会爆发腐败之潮,一般都水和食物根本吃不了,只有带罐头。
黑子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只见他粗壮的食指上,戴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青铜戒指,戒指表面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纹路。
“杨老哥,你瞧这是什么?”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指,“太岁爷知道咱们这趟活儿不好干,特意赏下来的宝贝——储物戒指!
吃的喝的,还有路上要用的家伙什,都在里面呢!
管够!”
杨启明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储物戒指!
这玩意儿可是稀罕物,价值连城,通常只有那些顶尖势力或者传承悠久的大家族才可能拥有!
太岁爷竟然连这种战略级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他心中的警惕瞬间提到了最高,这趟浑水,怕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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