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禾跪在那片早己荒芜的田垄间。
泥土的冰凉透过单薄的裤管,丝丝缕缕渗入肌肤,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寒意。
她的指尖很轻,像蝶翼偶然停驻,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身前那截半枯的稻杆。
稻杆早己失去了生命的鲜绿,呈现出一种了无生气的灰败。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之下,那看似死寂的稻杆内部,却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颤动。
那颤动细微得如同初生婴儿的呼吸,若有似无,却又真实得让她心尖一紧。
这是一个无声的世界,至少对林小禾而言,是如此。
她听不见风吹过田野的呜咽,听不见远处村落偶尔传来的鸡鸣犬吠,也听不见此刻自己因长久跪姿而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她的世界,由触觉,嗅觉,还有最重要的视觉构成。
她能看见雾气在空气中缓慢地翻腾,如同乳白色的轻纱,将远处的景物都模糊成了写意的淡墨山水。
她能嗅到泥土特有的腥甜气息,夹杂着腐殖质与晨露的清新,那是土地最原始的味道。
她也能感觉到膝盖下坚硬的土块硌得生疼,感觉到指尖传来的那份独属于生命的微弱悸动。
这片荒田,是她目前唯一的栖身之所。
巴掌大的地方,种着几株稀稀拉拉、奄奄一息的稻禾,更像是老天爷开的一个悲悯的玩笑。
它们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她日复一日,用沉默的固执去守护的微光。
林小禾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从发间取下一枚木槿绢花。
那绢花早己褪去了最初的鲜亮,边缘有些毛糙,花瓣的颜色也显得陈旧暗淡,只依稀能辨认出曾经的粉嫩。
这是母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念想之一。
她平日里极珍爱,轻易不肯示人,更别说拿来做别的。
可现在,她看着眼前这株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枯萎的稻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或许,只是一种绝望中的徒劳尝试。
她将那枚褪色的木槿绢花,轻轻地,覆盖在那段残破的稻穗之上。
她的手指纤细,却带着常年劳作的薄茧。
此刻,它们仿佛拥有了某种奇异的魔力,轻柔地在绢花与稻穗间游走。
没有针,没有线。
她只是凭借着一种本能,一种源于内心深处的渴望,试图用这柔软的绢花,去“修补”那坚硬而脆弱的稻穗。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雾气依旧浓重,天地间一片静谧。
林小禾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了指尖那小小的方寸之间。
她能感觉到绢花的纤维,那些细密的丝线,仿佛活了过来,正一丝丝,一缕缕,试图与稻穗上粗糙的表皮相融合。
这是一种极其玄妙的感觉。
她“看”见了,并非用双眼,而是用一种更为首接的感知。
她“看”见绢花上那些褪色的染料,正化为点点微光,渗入稻穗的脉络。
她“看”见稻穗内部那些干瘪的,近乎断裂的纤维,在这些微光的滋养下,竟然开始重新焕发生机,如同干涸的河床再次被雨露浸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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